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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64、武比

福宁水深火热了一宿,泉州也笙歌鼎沸了一夜,两府之间距离虽说不远不近,却仿似隔着一个世界。

一大清早,香桃和秋荷两位丫鬟,一个端着大水盆,一个拿着洗漱用具,正站在小姐房门前,准备起床伺候,等待之余,眼角却不断好奇打量着门边的男仆。

“咦?姐姐,这是小姐新收的仆人吗?昨天我还没见过他呢,好倜傥哦。”

年纪大一些的秋荷笑着嗔骂:“骚蹄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思春了?”下人嘛,平常除了干活,就是东家长西家短。

香桃不依:“那又怎样,将来主母总要把我们许配给人的,众家丁中,我情愿嫁给他。”

秋荷清楚,她们这些丫鬟长大以后,只有几种出路,一是男主人另眼看待,收为小妾;二是直接配予同样身份的小厮;三是转卖嫁人。不管是否能攀上高枝,还是平平庸庸,个人都没什么选择权,常听说丫鬟与人私奔,无非是不满现实安排罢了。

“嘻嘻,要不要我去帮你搭个话?!”

“讨厌!”

楚峰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定定站在房门边上,一动不动,貌似恒古以来就是这般。

“吵什么吵!”屋里苏灵萱厌厌的喝斥了一声。

昨晚洗澡房的事,令她小小失眠了,冲击确实是有的,但自己一死是小事,苏家兴盛和奶奶的寄托,却凌驾于诸事之上,苏灵萱自诩自己的理智大于感性,再憋屈也得忍着。

苏灵萱毕竟支撑着半大个苏家的经济体系,心志和承受能力非一般寻常女子可比,调适一下,便扭转过来了,诚如楚峰所说,这不是怕不怕死的关系,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为一不知名的男人殉节,确实蛮冤的。

这年头,辱德被公诸于众,不得不以死明志的,叫贞节,大把粉饰清白,苟且偷安的,天知地知,不说出去又有谁知道?还好当时楚峰眼中没有丝毫亵du之意,勉强可以说服自己,等同于被一条狗偷看了。

来日方长,我整不死他?!

寻思间,两名丫鬟已进屋伺候。

“小姐小姐,你可知道这几日郡城发生了什么事么?!”香桃神秘兮兮说。

苏灵萱懒洋洋道:“什么?”

香桃献宝似的:“听说是有名江洋大盗潜入郡城,官兵正满城缉捕,都闹得翻天了。”

“哦,秋荷跟我提过。”苏灵萱下意识瞄瞄门外的楚峰。“那江洋大盗长的什么样子?”

“当然是面目狰狞、血口獠牙啰,那厮身高九尺,壮如一头熊瞎子,左手提溜一把开山斧,右手拎着一名婴孩,啃一口便砍一斧,无人能够匹敌,直杀得官兵四处走散,直到现在,仍逍遥在外。”说到这儿,香桃还打了个灵激,生象亲眼所见一般。

噗哧,苏灵萱乐了。“死丫头,说书呢,往后别看那么多野说外传,吓唬自己便罢了,还要来吓唬我。”

香桃不无忧心的说:“小姐,外头那么乱,今天还要去东胡吗?倘若不巧碰上那贼人,可怎么是好?不如咱们改天吧?”

苏灵萱白了她一眼,还用得着你说,这个‘不巧’早就发生了。“奶奶的意思谁敢违抗?”

香桃迟疑道:“小姐,若有人夺魁,你真要奉祖母之命嫁他吗?”

苏灵萱久久无语。

......

三月,春气和柔,往常这时候,文人骚客、公子小姐们已出行踏春了,只不过如今锁城,不免少了几许热闹,多了几分寥萧。

守城的城卫,对普通人家来说或许无法逾越,但对于达官贵人,算不上问题,连盘查都不用,远远看见马车上的旗号,便放行了,法理从来都只限于民。

出了仁风门就是东湖,岸畔已经围了好些官宦富胄、名门士子,他们要吗鲜衣怒马,要吗四抬大轿,确实,能在城禁时出入之人,都不是一般身份,要说佘氏没点门当户对的观念,是不可能的,当然,其中也有清寒士子,他们大多是泉州安海、永宁、福全三城闻讯赶来,或碰运气、或凑热闹,剩下的便是其仆从、随扈,算算人头,场内起码有两百多人,以苏灵萱的艳名来说,这样的聚集并不过份。

下得马车,苏灵萱微微道了个福,雍容大气。“小女子来迟,万望诸位包涵则个。”

“苏小姐不必客气,这儿景致怡人,我等并不觉闷。”

“是啊是啊,古有尾生,守约抱梁柱而亡,今儿咱们算什么呀。”平日里喜欢提着鸟笼,七爷八爷作态的豪门子弟,纷纷拿出了矜持。

“苏小姐,时候差不多了,不知我等该怎么做,才能赢取小姐芳心?”说话的男子眉宇清秀,温和儒雅。

“他叫陈尔登,泉州第一海商的三儿子。”香桃在楚峰身后,悄悄解释。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何要自己充当知事,提点这位护从,不过一来估计是小姐有意培植的死士,二来自己也能借机亲近,何乐不为?!“此人卖相不赖,只是行为龌龊,喜爱蹂践幼女,传闻死在他手上的,最小不过八岁。”

楚峰挑了挑眉头,并未搭茬。

“各位,老夫人说了,题目由小姐出。”一直跟随而来的老管家,起了开场白。

“若苏小姐百般不满意,一个也看不上眼,又或者故意刁难,我们岂不白忙活了?”

这名士子的斤斤计较,同时也代表了大家的担忧,纷纷应和。联姻是长辈喜闻乐见的结果,而年轻一辈,对如何征服苏灵萱,兴趣较大,至于与他人争斗攀比的心态,就更不用说了,要是折腾到最后篮子打水一场空,多郁闷啊,还不如早呆一旁看戏呢。

老管家咳嗽一声:“脱颖而出,即为胜者。”

那还差不多,众子弟点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苏灵萱好看的柳叶眉,当即蹙成一团,奶奶的决定,似乎与之前约定不符,被人摆弄的感觉,当真不好。

“请小姐出题吧。”

事情既然发展成这样,苏灵萱也没辙了,秋波盈盈,环视一下全场,毫不怯生的说:“小女子希望自己将来的夫君,是个文武双全的男子汉,所以今趟比试,分文、武二项。”

众子弟哗然。

“苏小姐不是为难人吗,我等大多不是军武世家,哪会耍什么刀枪棍棒。”

苏灵萱委婉道:“保护妻女,乃堂堂男子该当的事,我从小缺乏安全感,所以希望将来的夫君能叫我踏实。”

“这......”

“苏小姐,咱们的身份怎么可能去效行武粗,平日里的安危,有家仆家丁就足够了......”

说话间,一位五大三粗,长着吊眉眼的家伙分开众人,周围虚一点的纨绔子弟,差点被他拨地下。“苏小姐,我汪乔仑支持你,老子也特厌恶吟诗作对,还是打架痛快!”

众人哭笑不得,但也没人反驳,汪乔仑的浑,在纨绔子弟中可是出了名儿的,仗着有两下子,更喜欢争强好胜。

老管家一瞧气氛僵住,忙打圆场:“诸位都是一时之选,老夫人不会埋没任何一人,甭管文比武比,只要能夺魁就行,若有文、武第一,则看小姐选择。”

这话马上将众人安抚下来,也是,武的不行,咱还有文,如今普遍重文轻武,相信苏小姐还是比较看重文生的。

汪乔仑豪气道:“苏小姐,痛快点划个道吧,我该以何为标准?”

苏灵萱锋芒一指楚峰:“只要能打倒我的贴身护卫阿福,就算合格。”

楚峰稍稍一怔,接着扯扯嘴皮子,笑了笑。这小妞,变着法子找我麻烦。

徐芳悄声道:“少爷,理他作什,方正已出城门,咱们索性一走了之吧?!”

潘士元也深以为然。“是啊少爷,您万金之躯,犯不着。”

“哎!你!”汪乔仑挽起袖子,往楚峰勾勾手指,对于比自己身板小一号的楚峰,多少有点蔑视。“来来来,赶紧的,早打早完。”

楚峰耸耸肩,无所谓出场。

“小姐,听说汪乔仑是凤山麓南少林的俗家弟子,阿福会不会有事啊?”香桃望着场内的楚峰,小脸儿都愁苦了。

苏灵萱白了香桃一眼,嫌她吃里扒外。明着对付楚峰,怕他会发飙,在其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出点难题总成吧,如果楚峰发作一走了之更佳,本姑娘也可以借机脱离其掌控,赶不走?待会儿扁得他象猪头,也算出口恶气了,对!趁他病,要他命!

老管家看看咬牙切齿的小姐,以为她着恼,忙讨好解释:“小姐放心,汪乔仑跟随其叔父学过几招健身之术,不是南少林弟子,充其量会些拳脚罢了。”

香桃急道:“可大家都以阿福为目标,他怎么架得住众人轮番上阵啊?!”

苏灵萱听了,容颜花儿似的绽开,很甜。“莫做声,看戏!”

“哦......”香桃憋屈地噤声。

一声暴喝,吸引了诸人目光,只见汪乔仑脚下咚咚闷响,踏起阵阵尘埃,象台擂石车似的撞向楚峰,手上同时幻化出花虚拳势,颇有南少林虎拳的架势,看情形,别说接招,撞都要把对手撞晕。

搁当下,他就是一个武术人才.......

楚峰静静站着,似乎放弃了反抗。

“啊!”香桃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苏灵萱那个畅快啊.......

嘭!

一招过肩手刀,汪乔仑摔了个四仰八叉,震得地上尘土飞扬,末了,捂着自己的脖子,张大嘴巴,额上猛飙汗水,困难的使劲呼吸,人却是爬不起来了。这个结果,让所有人表情僵硬,也包括苏灵萱,她小嘴儿正处于欲笑未笑之际,煞是古怪。

“汪弟!”两个看似汪乔仑的同伙,慌忙奔过去。

“哇!”香桃激动的小脸通红:“阿福赢了!”

楚峰潇洒的弹弹衣服,显得极是轻松。即使身上的伤口未愈,这种程度的对抗,实在不算什么,想当年在基地,历时五年的高强度军事训练,可不是干假的,特种格斗不求花俏,只求一招毙敌,讲究的是寸劲,若手刀再放狠一点,恐怕汪乔仑脖子就要断了。

难解的事,总是给人怪异的感觉,此时,随意而轻慢的楚峰,在众人眼里,俨然高深起来。

楚峰定定站在场内,犹如无声催促,半晌,令不少自认为是武者,又有些胆怯、踌躇的人,觉得丢脸。

黄维安是汪乔仑的拜把兄弟,最该出头的就是他。“在下泉州左卫副千户黄维安,请赐教!”

“武举刘光鼎之子刘英才,请赐教!”

“镇抚龚嘉兴......”

晕!

楚峰不由要叹一句:泉州‘人才’济济啊~,一人不行,就出动群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