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末冬的早晨,气温仍至零下,又经过一夜的狂欢,此时寨子里的人,都疏懒的缩在被窝,不愿起来,如果是在原来的家,恐怕人人都要起来刨挖野菜,采扒榆树皮,准备一天的食物了。
生物钟,准时在凌晨六点将人唤醒,楚峰不欲吵醒被自己蹂躏了一夜的唐姀,小心搬开她痴缠的腿脚,蹑足走出门去。
刚走到门口,却见十几名青壮年围了过来,其中一个正是采药青年李莫如,楚峰这才暗暗松开手劲。
十多个青年利索地跪拜在地:“大王!”
楚峰逐渐接受了大王称号,但仍不习惯这种跪拜礼:“都起来说话。”
不料众人却不愿起来,看楚峰眼光,也从以往的尊敬,转为了炙热。只听李莫如叩首道:“大王,我们希望充当大王亲卫,以供驱使。”
楚峰奇怪道:“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过需要卫士了?”
李莫如诚挚道:“昨晚宴上二爷已经宣布,要为大王选录亲卫,众寨丁都卯足了劲,我等愚钝,怕争不过别人,才斗胆在此拦阻大王。”
敢情,是走后门的。
楚峰正纳闷,远处又走来一拨人,定睛一看,却是王二。
王二打老远就抱拳致礼。“大王早。”他本不想早起,无奈身为寨中实权人,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大清早的,就得开始策划、分派两千寨民的吃喝拉撒,偌大的烦琐家务,想偷个懒都不行。
“早啊老王。”楚峰狐疑问:“这亲卫是怎么回事?”
王二呵呵笑说:“大王乃寨中擎天支柱,没有丁壮护卫,却每每以身涉险,若有个闪失,寨中老少怎办是好?”楚峰是寨子里的精神支柱,只要他不倒下,众人就不会退缩,保护他的安全,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且寨丁多达一个基数后,实在犯不着用头领冲锋陷阵。“大王,是否挑五十人做大王亲随?”
又是默许甄选压寨夫人,又是卖力挑选亲卫。赵准古怪看看二爷,身为心腹的他,都有点弄不清二爷是忠是奸了。
一旁的李莫如等人,额头重重一叩,雪地都砸出一个坑来。“望大王收用!”他们都是穷人家孩子,没钱买官鬻职,只能大清早堵人,靠至意诚心来谋求。
“别忙,得考验考验,合格的我才收录。”按楚峰的想法,亲密随从,等同于自己人,既然收录,当然得负责教导,若是太鼻涕的家伙,烂泥扶不上墙,不收也罢。“你们让寨丁们到校场参加选拔吧。”
王二挥挥手,让犹自在犯愣的李莫如等人去执行。
李莫如等人精神一振,那敢情好,公平竞争。
诸人忙不迭四下去传话。
“各位听好,大王选录亲卫,凡二十五岁以下、无家室的壮丁,校场集合......”
“大王甄选亲卫,有意者速去校场,过时不候......”
半晌,听说大王要收录亲卫,整个寨子顿时沸腾起来。
符合要求的年轻人仓忙急聚,当大王的亲随,可是寨中年轻一代人的憧憬,威风八面不说,来日晋升高位也不是难事,吃饭喝稀就看今遭了。不符合要求的人,只能扼腕兴叹,可惜失去机会,但却也都跑出来看热闹,为自己熟悉的人加加油。
不一会儿,两百多年轻人齐集完毕,歪歪斜斜,站没站相的杵于校场中。
楚峰看得直皱眉。
经过两场战役,楚峰就看出了寨丁们的弱点,无非是体能差、纪律性差、心理素质差,老弱参差,良莠不齐。一直就想磨磋、打造他们,以便继续维持山寨这个局面,可惜,楚峰不是专业人才,没有什么系统教育手段。为今之计,只能小范围的教导亲随,然后再由亲随们广播下去,帮带经验。
楚峰站在台前,经过几番磨砺,面对大场面总算不再窘涩:“从山寨跑到山下的槐树林,再跑回来,先到者及格,开始吧。”吩咐完毕,扛把椅子,自顾自的坐下,旁边,自有小厮孟常机灵地奉上茶水。
众人一愣,从这里到山下,起码三里地,跑完全程是六里,下山容易,但回程可是爬山的,最主要是大伙以前饥一餐,饱一餐,体瘦骨露,身子仍未调理、恢复过来,估计这一趟没几个人能完成吧?
李莫如可不管,撒腿就跑。
“呔!耍赖!”
大伙争先恐后追上,不管怎样,许多人都打算试试,只有十来人自问无能为力,主动放弃。
静候在身旁的孟常,低眉下首道:“大王不让人跟去看着,难道不怕他们作弊吗?要不要我......”孟常谨慎、老成,若不是他那未开的嗓子暴露了年龄,真看不出来他才十五、六岁。
楚峰摇摇头:“不用。”
片刻,考核者便跑了个精光。
王二呆得闷,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又惦记着手头的事务,便告个罪,忙去了。
楚峰目送他,良久,沉沉疏口浊气。
来大明已有一个礼拜,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并慢慢融入其间,连言行举止也不自觉地随了俗。其实,也没什么适不适应的,基地内和基地外,除了环境有所区别,在人情、事故、经历这方面,对楚峰来说,都是个新的开端。
总的来说,大明要比基地强,生活是那么的新颖、奇趣、闻所未闻,居然破天荒的,还做了个统管二千多人的山大王,要知道,自己在基地的名字,可是叫楚憨啊。
还有......
楚峰回头望望紧闭房门的静心轩,傻傻地露齿一笑。
半个时辰过去,寨门口的动静打断了楚峰的沉吟。
一个,两个,三个......
头两名寨丁,楚峰认识,记得第一天,扛原木锻炼身体时,他们也是追随者,还颇有蛮力,一直跟至山下,二人都是牛高马大的汉子,假以时日,吃肥养彪啰,肯定可充做哼哈二将。
令人吃惊的是,李莫如居然是爬着回来的,一身污泥雪水,狼狈不堪,但他那坚忍不拔,不言放弃的精神,委实让人忍不住夸赞,考核没结束,楚峰就已经内定了这位年轻人。
孟常拿纸、笔勾画出楚峰点过的人,看不出来,这小厮懂笔墨,或许上过私塾吧。
考核者陆陆续续赶回来,或是一屁股坐雪地里,直吐舌头,或是弯腰抱肚,猛喘白气,端的是千姿百态。
末了,孟常走至台前,高声喊读:“尔等听好,亲卫名单如下,战飞,童令,李莫如,萧满江,康宁......任李莫如为亲卫长,总理卫队一应事务。”
念到名字的,自然欣喜若狂,没念到的,不免脸现沮丧。当中一名寨丁不无委屈的问:“大王,我也跑完全程了,只因前边人拥,我挤过不去,才返回迟了,并非能力不济啊?”
楚峰瞥一眼,打断他:“那是因为你对我的命令,心存迟疑和犹豫,才迟了一步,要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哪怕叫你去死,如果没有这个觉悟,就别当亲卫,看看人家李莫如,第一个就跑出去了。”
李莫如非但没高兴,反而感到特别尴尬,因为自己可是爬着回来的,很丢脸。
又有一名寨丁小心翼翼问:“大王,我跑第十四位,为何榜上无名?”
楚峰指指他的鞋子:“因为你违规,昨天下雪,槐树林那段路,早已经是遍地黄泥浆,而你的鞋子却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证明你没到过槐树林就返回了,这是忽视军令,一个不诚实的人,怎么当亲随?”
寨丁登时满脸羞色,禁受不住众人鄙藐目光,缩头缩脑离队而去。
一番解释,不光众人愣怔惊诧,就连王二、赵准心里也直泛嘀咕,别看大王憨状可掬,谁说他容易糊弄来着?如此心思,谁也不可小觑。
楚峰倒是没有高抬自己,其实这些,只是基地用以测试心理素质的一些程序罢了。
亲卫,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无非是卫护大王周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既然来应征,大伙当然都有觉悟,如今亲卫队正式成立,五十个遂了愿的小伙子,个个眉飞色舞,难掩心中亢奋。
看看事了,楚峰拍拍屁股,下台走人。
亲卫你眼望我眼,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不过亲卫嘛,主将去哪儿,大伙就跟去哪儿呗,于是,众人亦步亦趋跟上。
走了两步,楚峰才觉悟自己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尾巴,便回身说:“咳,李莫如、战飞、童令、萧满山、康宁各分领十名亲卫,平常没什么事,不用全都跟着我,一天分三班,每班十人,没轮到班次护卫的,通通给我去训练,我楚峰名下,不需要懦弱之兵。”
话儿,说得颇为硬气,倒也很适合楚峰身份。
“是!”李莫如犹豫一下,可几辈子种地的人家,如何晓得这个?又道:“大王,我们该怎么训练?”
楚峰猛地一拍脑袋,掏掏衣兜,摸出一团皱巴巴的纸,递过去:“按上面的练,一个月后我再检查。”
“遵命!”
待楚峰远去,李莫如展开纸张,上写:卯时,每人身上加上25斤重的沙袋,跑3000步;辰时,训练挂勾梯上下300回;巳时,20斤石臼举200下。申时(下午3点),抗严寒或暴晒,操练队形、阵法,风雨不改;酉时,用长矛连续不断刺击300下、野战、求生练习,戌时,晚饭两刻钟后,加25斤重的沙袋,跑3000步,结束。
单子上所涉及的数据,楚峰已经讨教过小厮孟常,换算成了明朝的度衡量,而且生怕有误,操坏亲卫,有的项目还略微改小了数字,可即便这样,仍让李莫如等人张嘴咋舌,直冒冷汗,不过也只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