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楚峰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望望,却见是候之采,他正躺在担架上,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气色萎靡。
“少爷,属下幸不辱命......咳咳咳......”才说两句,候之采就疼得直皱眉头。
楚峰下马,来到他身旁,目露宽慰和欣赏,拍拍他肩膀:“没死就好,否则我将损失一名贤才,好好养伤,早日回来报到。”
候之采脸色涌起一抹激红,忽然觉得伤势好了两分:“多谢少爷关爱。”还想爬起来回礼,奈何体力不支。
“去吧,给他找最好的郎中。”
“是!”
待得楚峰走远,其中一抬担架的亲卫玩谑道:“老兄,你有福了。”
候之采咧咧嘴,白他一眼:“在下就差没死透了,这叫哪门子福气。”
“少爷很少赞誉过谁,能受此赏识,包管你日后晋官加禄,我要是识几个字,也上阵喊话去来。”另一名亲卫不无羡慕的说。
“行了二位哥儿,赶紧给我找郎中,挖出这两颗该死的弹丸,嘶~,哎哟哟......”
楚峰没有挖开政和门封土,通出大道,而是绕行通仙门,不单如此,还命人多填了五道门。这趟取了建安,肯定会刺激福州府,谁晓得官兵什么时候来征剿,未雨绸缪总是要的。
战役并不激烈,新兵们眼睛不红、脑袋不热,老兵更没有犯禁之举,倒是在过程中,逮了数十名趁火打劫的本地人,楚峰懒得审问,直接拖去市集,宣其罪状,杀人者填命,余下的游街示众,任由苦主蹂躏报复,这是楚峰每取一地,必行的安民政策,楚军将士谁想找死。
建宁府衙门,为楚峰临时驻地。
一杯茶还未喝两口,门外,满身血污的战飞、童令便走了进来。
战飞敬声道:“少爷,建安城内残余已经肃清,各城门也换上了咱们的人。”
“少爷,这城里的达官、土豪怎么处置?要不要我带人去抄家?!”童令蠢蠢欲动的提议。
楚峰搁下杯盏,悠闲的擦擦嘴:“土豪是随便说抄就抄的吗,他们是富人,但同时也是地方重要经济体,都抄没了,谁来拉动经济?只要从今往后,他们乖乖纳税税,遵楚庄的纪,守楚庄的法就行了,互相共存才能彼此盈利嘛,想走的,可以,单留下田契,我不取他红白之物。”
战飞不懂,童令更不懂,二人都是打小被富户欺凌惯的,对土豪自然有种仇视心理,但少爷心智超人,从不做亏本生意,自己照做准没错。
接着,楚峰展开桌面的建宁四境方舆图:“战飞领所部去取浦城,及岑阳、枫岭关隘。童令所部封锁通往南平府的官道。徐芳......”
静静候在一旁的徐芳,赶紧出列:“在。”
楚峰戳点着地图:“你领老营一千人,拿下建阳、崇安县,及桐木、分水、谷口、焦岭四个关隘,并留下驻守,直到有人接替。”
“是。”
“都去执行吧。”
“属下等告退!”三人自去着手任务。
“报~!”一名信差匆匆入内,跪报:“周墩来信。”
楚峰接过拆开阅览,却是魏懋衡明言,守备陈必新损失三百官兵,加上建安陷落,粮道中断,不得已退往南平。
“少爷......”胡柞倡怀抱着一大沓书册,满头大汗进房。“少爷,建宁府所有户籍、账簿全在这儿了。”才学卑卑的自己,无能料理一州、一府之事,特别刚拿下建安,管吏严重缺乏,一个人要当两个用,待会儿,还要去视察民生呢,今儿脚后跟甭想着地了,现在,终于有些理解孟常为什么老是自艾和牢骚。
“念。”楚峰无视胡柞倡的苦瓜表情,并非他爱拿腔捏调,显摆权力,只是看到那些繁体字和文言文,很头大罢了。
“建宁府在籍118218户,共有丁口396917人,耕地约205万亩,然而荒芜居多,按此计算,至少还能再安置十万流民。”
楚峰感到满意,将来建宁、福宁两州、府,能容纳百万人口,才算有点争雄资本。“物产资源。”
“建宁府乃福建粮仓,多产稻谷,浦城产烟叶,武夷山产贡茶,另有银矿十三处、铜矿十处、铅矿八处,铁矿仅仁风场一处,除此以外,建宁作坊不多,不过福建丝绸、漳州纱绢、泉州竹篮、福延之铁、福漳橘子、福兴荔枝、泉漳甘糖、顺昌纸张,每天都要走分水岭及浦城小关,江西、浙江两地的物产,陆路也需经过我境,少爷,只要扼守浦城,便是财源滚滚了。”眼看着地盘一步步扩大,前景诱人,胡柞倡说着说着,自己心情都激荡起来。
“嗯......”
等了半晌,楚峰仍独自沉吟,胡柞倡耐不住,悄然退走,忙活去了。
谁见过被贼匪取城后,民众反而象过年一样欢愉吗?
有,建安就是,民众神采飞扬,闹闹攘攘地涌往市中心,都卫坪一带被挤得水泄不通,没别的,楚公子应诺开仓济民,一年到头,饱一餐饥一餐的百姓,有了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等管吏趁机宣读楚庄去故纳新的政令后,得到的回响更为热烈,建宁府境内山多,土地本来就少,高度集中于地主、官僚和卫所,百姓大部分属于倍受剥削的佃户,如此新气象,正是人人潜意识向往,又不敢明目张胆索求的。
改朝换代,从来没有贫苦百姓什么事,当朝,他们只能逆来顺受,改朝,也唯有随波逐流,大明未曾给予民众什么,要安定难安定,要生存难生存,民众何苦死守着那所谓的大明正统呢?人们忽然觉得,身在楚公子治下,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事,有人甚至提出,要加入楚军阵营,卫护自己的‘新家园’。
至于愚忠大明的人,仍然是少不了的,但多半是受过朝廷恩惠的文人士子,人数孤寡,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他们不直接损害到楚庄利益,楚峰便由得他们畅评,反正大明好还是楚庄好,自有事实说明,任他们笔锋再犀利,也左右不了百姓心头那杆秤,何况楚庄属于‘官方’,言路声势要比他们大,不消一会儿,就能完全掩盖下去。
一切,尽在楚峰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