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那一世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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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邵洵美与美国女作家项美丽展开一段惊世骇俗的异国之恋,尝尽爱情之忧伤本色。项美丽也助他成为20世纪二三十年代有名的诗人、作家、翻译家、出版家,为民国文化界有影响的人物。如果说,民国的摩登上海若星月般粲然于夜空,邵洵美便有那初夏花开的洁雅。

故事四据说,在上海沦陷时期,文艺女青年张爱玲与出版界大佬邵洵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张爱玲将彼此相见的经过,回忆得饶为有趣。笔者不妄做一回文抄婆,将《小团圆》中相关的情节转录于下:

他约她到向璟家里去一趟,说向璟想见见她。向璟是战前的文人,在沦陷区当然地位很高。之雍晚饭后骑着他儿子的单车来接她,替她叫了部三轮车。清冷的冬夜,路相当远。向璟住着个花园洋房,方块乌木壁的大客厅里许多人,是个没酒喝的鸡尾酒会。九莉戴着淡黄边眼镜,鲜荔枝一样半透明的清水脸,只搽着桃红唇膏,半卷的头发蛛丝一样细而不黑,无力的堆在肩上,穿着件喇叭袖孔雀蓝宁绸棉袍,整个看上去有点怪,见了人也还是有点僵,也不大有人跟她说话。

“其实我还是你的表叔!”向璟告诉她。

他们本来亲戚特别多,二婶三姑在国外总是说:“不要朝那边看——那边那人有点像我们的亲戚。”

向璟是还潮的留学生,回国后穿长袍,抽大烟,但仍旧是个美男子,希腊风的侧影。他太太是原有的,家里给娶的,这天没有出现。他早已不写东西了,现在当然更有理由韬光养晦。

张爱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读至此,其实谁都要认出来了,张爱玲口中的这位向璟表叔,不就是邵洵美嘛!

这个时节,邵洵美对于日本人,已经抱定了不合作的宗旨。邵洵美蛰居于上海租界之中,尽量不弄出很大的动静,以免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只是,邵洵美毕竟是创办过上海时代图书公司的文化人,他在文艺圈中的地位仍然摆在那里。大家谈到处于半隐居状态的邵洵美,其推崇的心境,一点也不亚于办《紫罗兰》杂志的周瘦鹃,《万象》杂志的陈蝶衣、柯灵诸人。难怪当年的文艺女青年听说要去见邵洵美,表情会拘谨得“看上去有点怪,见了人也还是有点僵”。

张爱玲在邵洵美的浪漫生活史中,终归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其实,邵洵美一生,最值得人称奇的一种艳情,还在于他跟美国女作家项美丽之间发生的那一段惊世骇俗的异国之恋。

项美丽的英文名字叫Emily Hahn(艾米莉·哈恩)。她的最重要的一部作品,便是全面向西方读者介绍民国最有权势的宋氏家族的《宋氏三姐妹》。该书数十年间一直是中外读者了解宋氏家族最有价值的参考资料之一。

项美丽1905年生于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城一个德国犹太移民家庭,父亲是一个普通的推销员。家庭中有兄弟姐妹六人,项美丽排行第四。我们知道,传统的德国犹太家庭在作风上一般趋于保守,唯有项美丽追求一种新奇冒险另类的情感生活。她在少女早期,曾经阅读过大量的流浪读物,从而对于书本中所描绘的,那一种“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的神秘流浪生活,产生了无限的向往。于是,项美丽在15岁生日那天,掏空了家中储蓄罐的钱,突然离家出走。项美丽的这次冒险实践,虽然在家人的劝阻下以失败告终,但却更加坚定了项美丽长大后要浪迹天涯的信念。

1927年,年满22岁的项美丽放弃了原本舒适的白领生活,正式启动了她独立自由、周游列国的冒险生涯。

项美丽在来到中国之前,做过导游、广告代理商、教师、临时演员等等五花八门的职业。在这个过程中,她学会了跳舞、吸烟、喝酒,甚至于跟男人打架斗殴。她换男朋友,比其他女孩子换身上的衬衫还来得勤快。有时,人们觉得项美丽像一朵妖媚、野性的花朵,男孩子们像夏季五彩翩跹的蝴蝶,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人们永远都猜不透,像项美丽那样一个我心狂野的流浪女孩,下一刻钟想要干什么。

在邵洵美之前,对于项美丽影响较大的男朋友大约有三个:一个是1929年爱上的作家达菲·卢梭,他使得项美丽由一个青涩的少女变得成熟诱人。另一个则是美国青年人类学家派屈克·布特南,这个人娶了刚果一个土著女子做妻子,又跟项美丽讲自己不小心又爱上了她,像丛林中那些充满了欲望的野性雄猿。于是,项美丽断然委身于屈克·布特南,并追随屈克·布特南闯进了刚果的丛林之中,在原始生态的环境下,生活了两年。后来这一段爱情燃为灰烬,项美丽对于猿猴的一种近似于母爱的感情却终生保留下来了。最后一段恋情发生时,项美丽已经回到了文明世界,在英国牛津大学做研究生。有一个叫爱迪·迈耶尔的好莱坞剧作家,忽然强势地进入了她的生活,项美丽就此展开了一段令人销魂的感情生活。三段情感中,以剧作家爱迪·迈耶尔给项美丽的感觉最动人。这样,年近30岁的项美丽,忽然格外渴望爱迪·迈耶尔能带给自己一段稳定的婚姻。可是,爱迪·迈耶尔却是一个已婚的中年男子。他不能打碎一个既有的婚姻,再牵着项美丽的手,走进另一个婚姻之中。

项美丽大怒。这一次,这一个刀枪不入的女子真正被男子伤害了。失望之下,1935年,项美丽便与二姐海伦一道登上了驶往中国的邮轮,来到上海。

初到上海,心情恶劣的项美丽对于上海的印象一点都不好。她抱怨说:上海“到处是霓虹灯,到处是大块的金色招牌,真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地方”。

如此,项美丽对于上海之行的最初设想是:这只不过是一次短暂的旅行。最多不超过两个星期,她必须展开自己下一阶段的旅行计划。不过,后来,由于一个中国男子的出现,项美丽最终融化在上海的声色生活之中。

在20世纪30年代之时,来到上海淘金的西方人,一度高达六万人之众。项美丽至上海下车伊始,即以她成熟、媚娟的姿态,丰富的阅历,迅速在洋人社交圈中崛起。当时,一些西方诸国的外交官、银行老板、洋行大班、新闻记者,甚至犹太富商哈同、房地产大王沙逊,均心旌动摇地拜倒于项美丽的石榴裙下。后来,有一个英国作家哈莉叶特·塞金德沙逊,她在作品《上海》中写到项美丽的仪态万方时,曾经写下:“我接触的在上海的西方人,几乎人人都谈到艾米莉·哈恩,男人语带赞赏,女人的语气则有点尖酸刻薄。”

最初对项美丽发动猛烈爱情攻势者,应该是富得流油的房地产大王沙逊。

沙逊喜欢跳舞、看戏、赌马,最喜欢漂亮女人。他追女孩子简捷有效的手段为,邀喜欢的女孩子拍摄人像摄影,送女孩子头晕目眩的贵重物品,然后告诉那女孩子,他希望对方能为他做什么。20世纪30年代,上海滩上红极一时的社交名媛,有许多都充当过沙逊的摄影模特,不少人被沙逊俘获上床。因此,沙逊在上海滩有一个人人皆知的外号:猎艳高手。

当时,沙逊迷上了阅历丰富的项美丽,即故伎重施地邀请项美丽做他的摄影模特。项美丽明白沙逊的欲望,可她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仍欣然答应。沙逊大为开心,当即十分慷慨地赠送了一辆蓝色雪佛莱轿车给项美丽。

但是,最初的惊喜过后,沙逊的爱情进展就不怎么顺畅了。

项美丽迷上了邵洵美。

邵洵美当然没有沙逊的钱多。可是,这一回,无论有钱佬沙逊如何努力,其魅力指数都稍逊于风流、好玩的邵洵美。所以,某些时候,一个腰缠万贯的阔佬走上了情场,其收获并不见得比一个眉眼生凉的有情郎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