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某听闻:唯帐前侍卫拼死护卫,皆被赵离谨和十几名将校残杀,其余兵士为求自保,不敢向前。陆某当时有伤在身,要不然,必然拼死相帮!”陆梁答道。
“哼!假惺惺,你们这些朝廷走狗,巴不得我蓝巾起内讧火并!”储含秋骂道。
“公主此言差矣!陆某虽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身不由已,但也懂得些道义,据我所知,储云东大王和怀才微大人一向主张求和,只有赵离谨常言要战,而在陆某看来,如果蓝巾和封家堡能够冰释前嫌,和睦相处,陆某便回朝复命,不再深究蓝巾与朝廷的恩怨。”陆梁答道。
众人无语,仿佛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陆叔叔,你是如何脱身的?”封进竹好奇地问道。
陆梁答道:“得感谢我那营内服侍兵士,他告诉我:赵离谨把一百多名伤病兵士全部诛杀,以缩减粮米开销,而陆某是以医士的身份在营中,如今,伤病兵士全部杀光,‘飞鸟尽,良弓藏。’,我这医士留着还有何用?于是,他便劝我早下山逃命。”
“原来如此!赵离谨这个泯灭人性的畜生,回营我非宰了他不可!”薛照咬牙切齿,暴跳如雷,恨不得即刻就要捏死他。
“此仇不报非君子!赵离谨,我饶不了你!”储含秋也信誓旦旦,愤恨不已。
“不可,此时万万不可回大营。”陆梁苦劝住众人道。
“为何?”
“此时回营,等着诸位的说不定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口袋。诸位势单力薄,不可冒险!何况如今赵离谨身边又多了一个朝廷高手。”陆梁说道。
“所言极是,依陆将军之见?”怀才微问道。
“目下,只能投靠封家堡,与其共抗大敌,方能擒捉赵离谨,报得大仇!”陆梁答道。
“我们四人刚从封家堡逃出,如今,又要回去,且不说众人耻笑,就大堡主封前鹤也饶不了我等。”储含秋忧虑道,心想:这来来去去好玩啊!关键是现在不能亲自手刃仇人的心情你陆梁理解吗?
薛照心里盘算起来:不能回去啊,封家堡大堡主封前鹤也不是一只好鸟,反复无常,动起怒来,打又打不过他,这如何是好?
怀才微也在心内思忖:这何尝不是一种“曲线救国”的办法,借助他人势力报仇,比逞一时之勇冒险行刺稳当,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屈居人下暂且不说,凡事还得听人家的,人家要是不打,与赵离谨修和,那不枉费心机么?
封进竹心里更害怕,刚刚在封家堡闯下祸的是他,牺牲了十几年的友情把从小的发小封进生绑架,逼迫他放了几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如今,又要回封家堡,封前鹤不扒了他的皮?况且,自己也无脸面回去见封进生。
“我们四人皆不回封家堡!”四人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地回答陆梁。
“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想要报仇,让宝煦源太平,必须得如此!”陆梁强硬坚持道,“我相信封前鹤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进堡之后,我自会与他言明事情曲委,商议将来打算。”
储含秋报仇心切,心知自己已经是无根的浮萍,想要有所依靠必须得付出代价,于是,忙站出来表态道:“我愿听从陆将军安排,铲除赵离谨这个败类!”
看到公主表态,薛照也说道:“薛照愿追随公主鞍前马后!”
怀才微心想:你们都去,我还能落下?忙说道:“怀某不才,愿尽绵薄之力相助大家!”
封进竹是最难决断的了,你们都一个个都回去,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刚刚为了你们把剑架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脖子上,如今,我还回得去吗?都是你们害的,不,都是因为自己......
但不回去,又去得哪里?
“封进竹,你有何打算?”陆梁见封进竹不表态,催促问道。
“我......我......”封进竹欲言又止。
“别婆婆妈妈的,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该断则断!”陆梁说道。
封进竹只得点头答应。
五人又原路返回往封家堡方向赶,此时,天就快要黑下来了,五人饥肠辘辘,决定明日赶早去封家堡,但山中无食物,只得四处挖鼠洞,寻捉老鼠烧烤着吃。
封进竹显然是挖鼠洞捉老鼠的高手,不一会儿便捉得数十几只,还意外挖到一只果子狸。进竹把这些猎物剥剖好,在溪水里洗干净了。薛照寻了火石,生出一堆火来,众人围着火堆烧烤鼠肉,储含秋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娴静。
进竹把第一只烤好的鼠肉递给储含秋,储含秋看着烤得乌黑的鼠肉,不敢下嘴,只顾落泪。
“公主为何落泪?”封进竹关切问道。
储含秋摇头不说话,任凭泪河静静流淌,或许,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咸不咸淡不淡,烤得乌黑发亮,在一些人眼里是美味的食物。
进竹又把果子狸肉切了来烤,烤好了,第一个递到储含秋面前:“这个比老鼠肉好吃!”
储含秋望了一眼乌黑的肉串,又望着封进竹,就是不动嘴开啃。
“真的!很香的,可好吃了,不信你咬一口试试。”进竹满脸真诚,又把肉串递来。
储含秋似信非信,又看了一眼封进竹,但目光显然温柔多了,清澈透亮的美丽大眼睛倒映着跳跃窜动的火焰,娇巧可爱的小鼻子耸了耸,轻启朱唇,咬下一口乌黑的肉片,在嘴里轻轻咀嚼起来,嚼着嚼着,嘴里便洋溢着一口肉腥味,不觉反胃异常,呕吐不已。
封进竹看她又把肉吐出来,知道她从小养尊处优,没过过这种生活,不禁叹了口气。
再看储含秋,已偷偷背过脸去,满脸梨花带雨。
封进竹上前安慰道:“公主,吃点吧!要不然肚子会饿的!”
“以后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还充什么‘公主’?”
“还有我,还有陆叔叔、怀大人、薛将军。公主,你千万不要难过!进竹从小便不知爹娘是谁。”进竹看她哭得伤心,心生怜悯,也忘了以前她对他的不好,轻声安慰道。
“是啊,公主,不是还有我们吗?现在,大家在一起,多团结!”怀才微一边咀嚼烤肉,一边也插话进来。
“薛照跟随大王戎马一生,公主放心,公主的事便是薛照的事!”薛照拍拍胸脯,豪气盖云天。
任凭大家如何苦劝,储含秋却只是一味的痛哭流泪。
月上中天,凛凛清辉,温和地洒在封家堡城楼上,此时,静谧的城堡沐浴在宁静祥和的夜色中,守城家丁举着火把,一队队相互交叉往返巡视,远处的一处房屋,却还透着光亮,昏黄的灯火映照在一张愁眉不展的脸上,此人神情严肃,望着忽明忽暗的油灯,不时地呷一口手中那早已凉透的茶。
“前鹤,夜深了,回房歇息吧!”门房边走来一名中年女子,轻声说道,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催促了。
“夫人,前鹤难以入眠,请夫人先行安歇!”封前鹤舒展愁眉,回答道。
女子摇头叹息一回,轻轻退出房门。
封前鹤又恢复了严肃神情,愁眉再次紧锁,茶杯里的水早已被他喝干,但他仿佛有依赖似的习惯性的不时拿手去端在嘴边呷一口。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仿佛自己昨天还是一个坐拥无限资产的大富翁,今日却成了一穷二白的游民,这距离,这反差,让他难以接受。
昨天还稳操胜券,局势一切自在掌握之中,今天却瞬间反转,时时举步维艰,这世间事,谁能定夺的了?
“禀报大堡主,城门外有四男一女求见。”家丁在房门外高声禀报。
封前鹤擦了擦眼睛,打开窗子,强烈的光线刺激着他的眼睛,睁也睁不开,原来,天已经亮了,远处,传来演武场上震天的操练嘶吼声。
“何人在城门外求见?”封前鹤轻声问道,有了昨天“声东击西、火烧粮仓”的深刻教训,他学会了遇事沉着冷静,不轻易冲动。
“小的不知!但看着却比较熟眼,似乎都是来过封家堡的人。”门外家丁回道。
“来过封家堡的人?”封前鹤喃喃自语,轻声念叨起来,“这些蓝巾匪盗又在搞什么阴谋?”
“紧闭城门,不见!”封前鹤命令道。
“是!”家丁应一声诺,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封前鹤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感到身心交瘁,力不从心。
这时,房门外的脚步再次响起,让他刚刚平复的心情再起涟漪。
“禀报大堡主,城门外那四男一女定要见堡主,其中一个男的叫我禀告堡主:他叫陆梁。”
“陆梁?”封前鹤猛然间才想起这个人来。
“他不出现,我倒把他给忘记了!此时,他来作甚么?难道他也投靠了蓝巾储云东?赚我开城门?不会的,他可是大唐朝廷的将军,是蓝巾的死对头!但世事难以意料,他或许也藏着什么阴谋,为谨慎起见,我亲自走一趟且观情况,再作定夺。”封前鹤心里分析道。
“你先自去,不可擅自开动城门,我随后便到!”封前鹤命令道,吃一堑,长一智,吃过亏了,他不再随便相信任何人。
封前鹤走上城楼,看见城门下果然站着四男一女,其中一个壮汉背上背把大刀,其他人都是空着两手,站在那里张望。
“城楼上全部埋设弓箭手,箭在弦上,张弓待发,城门下埋伏刀斧手,密切关注,一旦有异常情况,尔等只顾开杀。”封前鹤小声吩咐一旁的家丁道,然后,又高喊声:“打开城门。”
家丁轻应一声“是”,调头下城楼安排去了。
城门“吱呀”地开启,封前鹤听到响声,忽然,又大喊声:“不要开!”
他害怕昨天的阴谋,会在今天继续上演。
城门又“吱呀”地关上了。
“拿绳索来!”封前鹤命令身旁家丁道。
家丁不解其意,但又不敢多问,只得派人去取来绳索。
“底下站立之人听着,为防狡诈之徒诓骗,阴谋加害于我封家堡,故先将放下一段绳索,尔等逐一将绳索套绑身上,套牢了,挨个拉将着上城堡。”封前鹤命家丁对底下人喊话,接着,便抛下一段绳索。
底下的人便开始自绑起来,待家丁一一拉上城堡。
第一个拉上城堡的便是储含秋,封前鹤大吃一惊,这不是昨天才逃走的人吗?今天怎么又回来了?头上还扎戴着白布,搞什么名堂?一定有阴谋!说不定是假装投诚,实则潜入城堡做里应外合之事的!
“先把她绑上!”封前鹤对正在给储含秋解绳索的家丁命令道,“拉上城堡,全部绑缚好了,不许开解绳索。”
储含秋不言语,心知:寄人篱下,只能听其所便。
接着拉上城堡的便是封进竹、怀才微和薛照,陆梁是最后一个拉上城堡。
封前鹤一声不吭,神情冷峻,命家丁将五人押到“会事堂”。
“大堡主为何如此相待我等?”陆梁见封前鹤今日反常之举,有违待客之道,不禁生出疑问来。
封前鹤依然不搭理,一夜未合眼,已令他哈欠连连,眼皮打架,犯起困来。
但他又急切想知道这几个人千辛万苦逃脱了,为何又要回来?而且,还带来了一个许久未见的陆梁?
“会事堂”里,此时因为家丁都在演武场上操练已空无一人,封前鹤独坐上方,以一种独特的眼光审视着面前这五人。
“陆梁,你来求见本堡主,有何事情啊?”封前鹤表情冷淡,或是因为彻夜未眠的懒困,或是心里根本就对眼前这些人无法提起的兴趣而生出的反应。
对此情景,陆梁心中早有了十二分不痛快,抱怨道:“大堡主何故把我众人防贼似的绑缚相见?”
封前鹤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或许,他也懒得解释。
“值此‘内忧外患’之际,有事便说,无事恕我封家堡不留客!”许久,封前鹤才慵懒地说道。
陆梁等五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屈居他人屋檐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既如此,那请大堡主即刻放我五人出堡!”陆梁愤怒说道,“只可惜这百年城堡危在旦夕,一些人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