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黑的时候,虎帝夏扬幕背着一大布包东西出现在封进竹面前。
进竹并无表现出欣喜若狂,只是平静地说道:“夏爷爷下山收获颇多!”
夏扬幕不吭声,把布包平摊放在离封进竹不远处的石地上,解开锁扣,顿时阵阵香味弥漫洞中。
“嘿!小子,你可真有口福!”夏扬幕边说边从布包中拿出一壶果酒来。
进竹躺着,看不到夏扬幕带了些什么食物回来,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响,但能闻到扑鼻的酒菜肉香,口中不禁唾液横生,肚中响起“冲锋号”来。
“这般香气,想必是天上甘泉玉露,人间佳肴果馔,丰盛至极!”进竹忍不住啧啧称赞,继而,又咽着口水道:“可怜我不能起身坐立,要不然,定要与夏爷爷同饮几杯!”
“你可以坐立,也可以行走,只是,不能离开那块石板。”夏扬幕说道。
“这是为何?”
“因为你体内有我的‘虎阳真气’”夏扬幕说道,“‘虎阳真气’乃是极为纯阳之气,如若没有极其纯阴的‘虎阴真气’震摄住,则会阴阳失衡,产生幻觉。”
进竹听了,心里凉了半截:我的人生已多风雨,何苦还要再添劫难?
“‘虎阴真气’?”进竹纳罕道,“夏爷爷,你没有吗?”
“哈哈!”山洞中飘荡着夏扬幕的笑声,“‘虎阴真气’是为极阴寒凉之气,只有母老虎才有的!”
“母老虎?”
“不错!可惜我夏扬幕久未出洞,要不然,给你寻只母老虎做媳妇,这样,阴阳就平衡了!”
“因此,你便让我躺在这凉体石板上以克制体内‘虎阳真气’的燥动?还骗我只能躺着,不能起来?”进竹边说边从石板上爬起来。
“小娃娃果然聪慧,来,与夏爷爷同饮一杯?”虎帝夏扬幕高兴道。
封进竹高兴地坐起来,只是还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浑身不舒坦。
夏扬幕面前摆着一壶果酒,一只烧鹅,二只猪爪,一大盘牛肉,二块大羊腿,还有一些杂乱果品蔬菜。
“夏爷爷,你的影子也能吃东西吗?”
“当然,我的影子早已与真身合为一体,不分彼此!”
“如此甚好!”进竹笑着,饮了一小杯果酒,伸手拿起一只猪爪便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夏扬幕拿起酒壶,又筛上酒,面目无表情,伸手拿起另一只猪爪放到嘴边,不见其动嘴,却能清楚地看着猪爪肉片逐渐消失,猪骨吮啃得干干净净。
“夏爷爷在何处找寻得如此丰盛佳肴?”进竹边啃猪爪边问道。
“还能有何处?自然是封家。”夏扬幕回答道。
“封家?”进竹纳闷道,“想必是今天摆什么酒宴吧?难道封家已赶走唐军,夺回封家堡?”
“不是,听闻是封大公子大婚。”
“封大公子?封进生?”进竹停住手里的啃咬,两眼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一个震坏神经的消息。
“好像......是的。”夏扬幕端起酒杯,灌了一口果酒,懒洋洋地回答道。
“新娘是谁?”进竹追问道。
“新娘子很漂亮!就是三年前同一天和你来山洞的那个女娃娃,出山洞时旋错了石块按钮,锁在里面,后来,有两个男人,一老一少来打开石门把她救走。”
“储含秋?真的是她......”听了夏扬幕的描述,进竹才知是储含秋,不禁喃喃自语,喷香的猪爪,啃在嘴里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这完全是一个足以震瘫神经系统的坏消息。
“傻小子,你怎么了?”夏扬幕看到封进竹突然停住啃咬猪爪,表情十分难过,眼眶里还仿佛有泪水在打转。
进竹不吭声,拿起地上酒杯,就要一饮而尽,夏扬幕急忙按住:“你不要命了,喝了一杯就可以了,还想喝?”
进竹不管不顾,就要夺杯而饮,被夏扬幕单手用力一挥,酒杯掉落在地上,洒了一地。
“小子,你是不是喜欢那女娃娃?”夏扬幕仿佛看出了些端倪,嬉笑着问道。
“谁说我喜欢她了!”进竹撇撇嘴,故做不屑道。
“别不承认,那天,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被蛇蝎蛰咬中毒,不中毒就不会现在和我坐在这儿饮酒了!”夏扬幕说着,干脆拿起酒壶对着嘴“咕咚咚”喝起来。
“我......”进竹竟无言以对。
夏扬幕放下酒壶,咂咂嘴道:“这说明了什么?缘分呐!”
进竹不吱声,面色却极为难看。
夏扬幕继续说道:“缘分让咱爷俩相识,缘分又让那个女娃娃成了别人的媳妇!”
“别说了......”进竹眼神迷离,满含忧郁。
“嘿!傻小子,别难过!等你功成出洞,称霸宝煦源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夏扬幕说道,“或者,我给你介绍只母老虎,肯定比那个女娃娃强!”
“我非常感谢你的好心,你不要动嘴就提‘母老虎’,我封进竹早有誓言:这辈子,除储含秋不娶。如今,她嫁给了封进生,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进竹边说边忍不住流下泪来。
“嘿!你说......你这小子傻不傻?试问:这样......值当吗?”
“有什么不值当的!她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
“小子,那是你一厢情愿的,真正的爱,是两情相悦的!”夏扬幕轻轻拍着封进竹的肩膀,进竹却感到格外沉重。
“总之,我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了......”进竹倔强道。
夏扬幕听了直摇头,叹道:“年少轻狂!不谙情,却深情,为情而终,以为是至情至性,其实,是一个字:傻!”
进竹不明白夏扬幕说的话,只是觉得心中万分难过,一个自己最倾心最喜欢的女孩嫁给了自己最亲密的发小,虽说他曾和发小为了她而闹过别扭,虽说发小有些瞧不起他,但在他心里是把发小当作最亲的亲人,因为,他从小就没有亲人。
他在想:今天,封家大营一定是最热闹的吧!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夺回封家堡,如果夺回了,那一定是双喜临门,多令人艳羡!封前鹤一定笑得合不拢嘴,还有封前虎,也一定高兴的不得了,封进生和储含秋二人一定是笑意盈盈地在给陆梁、怀才微、杨筠雨等人敬酒,还有那些“进”字辈的兄弟们......
进竹想着想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嘿!小子,哭什么?你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哭?可笑可笑!”夏扬幕嘲讽道。
进竹含着泪,抱怨道:“都是因为你这老怪,为什么要下山去寻找食物!为什么要告诉我她结婚的消息!”
“你这娃娃真是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下山找食物还不是为了你?她结婚的消息,不是你问的?”夏扬幕嘴上虽说有点生气,但语气和语调却显示出十分的平和,让进竹觉得他是没有生气的。
“大丈夫,何患无妻!来,啃根大羊腿消消气!”夏扬幕说着给封进竹递来一根羊腿。
“我吃饱了!”进竹答道,又回卧于石板上。
夏扬幕无奈地摇头,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拿着羊腿,独自畅饮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夏扬幕的影子不知所踪,或许,和他的真身融为一体睡觉去了。
进竹躺在石板上,两眼瞪着石壁顶,回想起自己认识储含秋的点点滴滴,不禁嗟叹不已。
或许,他早该清醒:她终究不属于他。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从与她同乘一匹马时,从在墓地看到她与封进生在一起的那一刻......
无论是家世,还是身份、本领他都觉得自己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更无法与封进生比拟,所以,她注定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这样想着的时候,封进竹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会忍不住感叹命运的不公。
“夏爷爷,你在吗?”进竹忍不住喊道。
“你这娃娃真烦人,又有何事?”夏扬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很清晰。
“我想下山去看封进生和储含秋的婚礼。”进竹哽咽着说道。
“小子,你别忘了,你是个中毒还未痊愈之人,别想着到处乱跑,安心在此山洞中休养!”
“夏爷爷,我中毒沉睡了三年,憋闷得慌,无聊得紧,你就陪我一起下山吧?”进竹恳求道。
“嗯,”夏扬幕应一声,已忽地一阵旋风似的来到封进竹身旁,依旧面无表情,“难道你就不怕触景生情?”
“能看到她心有所属,身有所归,进竹有何触景生情可言!”
“那好吧!看在你我相识一场,就了了你这个心愿。”夏扬幕说着,影子背起封进竹就往山下而去。
山洞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此时的乌查山封家大营,处处张灯结彩,灯火荧煌,时时鼓乐喧天,人声鼎沸,很远便能感受到一种喜庆气氛。
夏扬幕偷了两件家丁服,与进竹穿上,二人扮做封家家丁混入封家营寨中,而此时正赶上新郎新娘拜天地,只见一阵乐鼓之后,封进生身穿大红新郎袍,头戴龙冠,面带笑容,轻牵喜绸,喜绸的另一端是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也是全身大红袍,却不见其面貌。
堂上高坐着封前虎夫妇,唱礼人高叫:“一拜天地。”
封进生携着新娘向着门外天地跪拜。
“二拜高堂。”
封进生又携着新娘转向屋内堂前端坐的封前虎夫妇跪拜。
突然,有人高喊一声:“有刺客!”,顿时,四下里涌出许多手持兵刃利剑的蒙面汉,见人便砍,屋前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
封前虎听闻,已纵身一跃,跳至屋外:“何人行刺?大家不要惊慌!”
蒙面汉分二拔,各不答话,一拔迎向封前虎,长枪短刀一齐刺将过来。
封前虎并不半点惧色,赤手空拳,接住厮杀,连番躲过一阵刀砍剑刺,双拳似铁锤,如击打沙袋般,把几个蒙面汉接连打翻在地。
另一拔,直奔封进生和新娘而来,封进生慌了神,又手无寸铁,慌张应战,已被数十个蒙面汉刺倒在地,其余蒙面汉齐齐扑向新娘......
“含秋,我来救你......”进竹见状,大喝一声,就要冲向前,却被身旁的夏扬幕一把攥住:“小子,你想干什么?”
“我要救新娘子,我要救她......”进竹依旧高声嚷叫道。
适时,乐鼓齐奏,把封进竹的喊叫声挡在了九宵之外。
“救什么新娘子?人家都入洞房了!”夏扬幕不明白封进竹为什么这样叫嚷。
“蒙面汉,好多蒙面汉!”
夏扬幕看着封进竹,突然,发觉他不正常,可能是离了阴凉石板的缘故,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沁满汗珠,嘴唇发干,面皮透紫,不禁问道:“小子,你产生幻觉了?”
“新娘子......储含秋被抓走了!是赵离谨......快,救她!夏爷爷快救她!”
夏扬幕急忙掩住封进竹的嘴,因为他语无伦次的喊叫声已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
鼓乐声停住,家仆端上酒馔果肴,宾客纷纷对座入席,封前虎夫妇依旧笑容满面,封进生夫妇已步入洞房,一切都沉浸在喜庆欢乐之中。
“不好!这小子离了阴凉石板就胡言乱语,得赶紧把他带回去。”夏扬幕心里暗自思忖道,一把把封进竹背离了乌查山封家大营,直奔回‘牵岸山洞’。
“夏爷爷,你为什么不救她,她被赵离谨抓走了,赵离谨是个坏蛋、**......”回到山洞,封进竹仍旧唠叨个不停,重复述说着幻觉里发生的事情。
“小子,别激动,我告诉你:那个新娘子不是储含秋。”为了平息封进竹激动燥热的情绪,夏扬幕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真的?”进竹停住了狂叫,望着夏扬幕,呆呆问道。
“真的!白天的时候,是我看错了!你快躺回石板,你体内的‘虎阳真气’开始乱蹿了,等你身体恢复了,再去看她!”夏扬幕见此招灵验,连忙哄住,因为他知道,刚才新娘子一直盖着红盖头,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封进竹相信的理由,虽然,歪曲事实,但,实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