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怀才微便叫醒封进竹、盘迁赶路。
三人一路慢行,肚中饥饿,眼看着前面城堡矗立,彩旗飘飘,屋宇栋栋,路上人来人往,似乎在赶早集。
进竹心中思忖:宝煦源一直处于争战状态,居民都避入山中,何来这景象?
盘迁也停下来驻足观望,看路上人来人往,心情激动道:“想必那就是宝煦源市集吧?”
怀才微观望良久,心下也觉得颇为奇怪。见盘迁兴奋异常,于是道:“先到市集逛一圈,如何?”
“那是一定要的!”
三人沿着山路下山,迎面走来一男一女,男子二十一、二岁左右年纪,生的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头戴金黄三叉冠,身穿绿祅丝绦褂,手提一柄雕花长剑。女子二十岁上下年纪,生的柔婉甜美,面色红润,身姿曼妙,一袭薄纱,若隐若现,亭亭玉立得如出水芙蓉,浑身散发着的奇异香味,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好一对俊男美女!
这对男女见了进竹三人,忙向路旁边靠,给三人让路。盘迁走在前面,又是个粗鲁汉子,两只眼直勾勾地往女子看。
女子低下头,两脸绯红。
男子伸出拿剑的手,拦住盘迁:“这位兄台好无礼!”
盘迁一怔,随即道:“不就多看了两眼吗?长得好看本来就是给人看的!”
男子“锵”的一声拔出剑,指着盘迁道:“敢胆再说一次,我割了你的舌头!”
盘迁向往跳一步,手提断刀与男子对峙道:“好大口气!我今天就多看这位小娘子两眼,你想怎的?”
怀才微见势不妙,忙出来劝住盘迁道:“盘迁,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放下刀剑,化为玉帛!”
盘迁委屈道:“怀大人,你也看到了,是他挑衅在先,眼睛长在我身上,我爱看谁看谁!”
“有你这么看人的么?一双贼眼色眯眯的不怀好意!”男子执着剑,目露凶光。
怀才微进前打拱作揖:“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回礼作揖道:“在下‘狼焰山’山主南宫何。”
“南宫公子,我这位兄弟是个乡野莽汉,不懂得礼数,勿要介怀!”怀才微说道。
南宫何想了想,收回指着盘迁的长剑。
“好香啊!这位美娘子不但人美,浑身还散发着香气,真是让人消魂!”盘迁一副很陶醉的姿态,让南宫何怒火中烧,“锵”的一声,又拔出长剑,“本公子今天非得让他这张臭嘴闭上!”
话音未了,剑已迎面向盘迁袭来,怀才微惊得连连后退,一个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封进竹见状,向前一把扶住,迅速往后退出二人圈子。
怀才微惊魂未定,摇头对进竹说道:“这个盘迁,恁般喜欢惹事?”
进竹道:“怀大人休要怪他,难道看人两眼也有错?”
怀才微道:“进竹,你们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但有时候,忍让一步,不吃亏!”
盘迁与南宫何,一人执剑,一人拿刀,在圈中斗了三五个回合,盘迁便感吃力,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
原来,盘迁虽然混迹江湖,但学的是风水地理,只会寻墓捉鬼,并不深愔武功之道。
十个回合下来,盘迁便败下阵来,被南宫何一脚踢飞。
盘迁摸着踢疼的腰部,感到羞愧难当。
南宫何提着剑,待要向前,女子连忙说道:“南宫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南宫何停住,瞪了一眼盘迁,转而对女子道:“花小姐开口,南宫何不敢不从!”
进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盘迁,问道:“盘迁兄弟如何?”
盘迁神情低迷地摇头,进竹看了那女子几眼,愈发觉得眼熟,女子见有人看她,也把眼来看进竹。
南宫何瞧出端倪,双手抱剑交叉胸前,看着封进竹,那眼神很显然在挑衅:你也想想试我的剑?
“你是花莲溪?”进竹试着问道。
女子使劲地点头,欣喜道:“你是那个独角少年......”
女子一怔,忘了进竹的名字。
进竹连忙把帽子掀了,露出那粗壮的独角,高兴道:“我是封进竹,你真的是花姐姐?”
女子点头答道:“对,我是花莲溪,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是啊,自从洞府一别,三、四年没见着姐姐了!”
花莲溪上下打量着封进竹,道:“长高了,也更结实了!模样比以前更俊了,这根角也更粗壮了。”
封进竹也连忙恭维道:“花姐姐也比以前更美丽动人了,以致于我这位盘迁兄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哈哈!”南宫何大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盘迁从地上爬起来,嚷道:“谁跟你一家人,少套近乎!”
南宫何一听,顿时怒火中烧,一手紧按住剑柄,就要拔剑,花莲溪看了他一眼,南宫何握剑的手又乖乖放下。
怀才微见状,也连忙拉住盘迁道:“盘迁兄弟,大家都是朋友,不要枝外生枝!”
盘迁“哼”一声,背转过身去。
封进竹感到有些尴尬,初次见面,虽然有些误会,但也不必如此介怀吧!
或许,盘迁认为:他是有理的,有理的岂能怕没理的?虽说打不过人家,但真理是不以武功论高下的。
“进竹,你们三位要往何处去?”花莲溪打破尴尬问道。
“去宝煦源。”
“哦,听闻宝煦源这几年争战不断,你们还去作甚么?”
“额......”一时间,封进竹不知作何回答。
“我们是去探访友人!”怀才微哈腰陪笑说道。
“花姐和南宫公子欲往何处?”进竹问道。
花莲溪粉面轻笑,缓启朱唇道:“南宫公子是母亲请来的贵客,花莲溪亲自下山迎接。”
南宫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谦逊道:“承蒙花神娘娘厚爱,又蒙花小姐高抬,南宫何愧不敢当!”
“南宫公子不必多礼,母亲请你来,自然是有求于你!”花莲溪轻声慢语如莺歌燕语,让人百听不厌。
“既然,大家都各有所行,不如,就此道别!”怀才微对众人说道。
盘迁早已按捺不住,独自一人拂袖下山而去。
“花姐姐,进竹就此别过!”封进竹戴起帽子遮住独角,向花莲溪拱手行礼道。
“进竹兄弟保重!”花莲溪回礼道。
封进竹微笑着点头,望山下走去,走了三五步,又忍不住回头观望,看着花莲溪摇曳生姿的美丽身影,不禁怦然心动:三年不见,花姐姐变得这样美艳,简直和储含秋不相上下了。
想到储含秋,他心里不禁掠过一丝悲凉,那是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他还没来得及向她表爱慕诉衷情,她却成了封进生的女人。
其实,储云东死后,储含秋就像是一根无根浮萍,随波漂流,她不找棵大树作依靠,难道要找棵小草继续随风飘荡?
封进生显然就是这样一棵大树,在当时情况之下,封家是有可能战胜唐军的,所以,储含秋是想依靠这棵大树来完成亲手杀掉赵离谨替父报仇的愿望的。
但,世事往往事与愿违,封家不但没有战胜唐军,最终还被部落给干掉了。
怀才微见封进竹回头久久凝望,心知他对花莲溪产生爱慕之情,不禁摇头叹道:“世间男子,终究改不了爱慕漂亮女子的垢病,孰不知:红颜祸水!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进竹没理会怀才微的唠叨,只是加快了脚下步伐,远远便见盘迁坐在前面一块大石头上等着。
三人下了山,径直朝市集方向而去,一路见许多百姓,提篮携筐,像是去逛市集的。
进竹心下疑惑:难道唐军赶走了部落番拉泥,统治了整个宝煦源?
疑惑的还有怀才微,他悄悄问进竹道:“宝煦源天下太平了么?这些百姓从哪里来?”
进竹答道:“且到市集中探访一番,才知一二。”
三人进了市集,两旁店铺林立,街头叫卖吆喝声不断,仿如三年前封家统治宝煦源时期的景象,这愈发让封进竹和怀才微感到不安。
盘迁一个人蹦蹦跳跳,东看看,西瞅瞅,兴奋非常,仿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见东街头有家包子铺,一迈脚踏进去,寻了个座位,一落座便捶着桌子,扯开嗓子喊道:“小二,小二,来一大蒸笼肉包子!再打一斤酒!”
小二听到喊声,忙不迭地从里面跑出来,肩上搭条方巾,恭恭敬敬地问道:“客官,你需要什么?”
盘迁睁起一双怪眼,拍着桌子吼道:“你耳朵聋了?来一大蒸笼肉包子!还有一斤酒!”
小二一听,傻了眼,“一大蒸笼肉子?客官,你可别来消遣小的,这一屉大蒸笼肉包子足有三十五个呢,客官吃得了吗?”
“哎呀!才三十五个,太少了!给我来两大蒸笼。”盘迁大手一挥,叫小二只管上,吃得了吃不了,他都付钱。
封进竹和怀才微见盘迁不见了,以为他走丢了,返回原路去找,见他坐在东街头的包子铺里,桌子上放着二屉大蒸笼,面前堆放着十几个包子,一手拿包子,一手端酒碗,吃个包子,喝口酒,悠闲畅快的很。
“盘迁兄弟好眼力,一眼便相中一家包子铺!”怀才微用衣袖抹了抹长方凳,在盘迁的左首边落坐。
“二位,一起吃包子,我怕不够,多叫了一笼!”盘迁应道。
封进竹也用衣袖抹了抹长方凳,在盘迁的右首边落坐,二人不开吃,望着盘迁。
“我说二位,这包子又没毒,怎的不伸手?昨夜没吃饱,今早又没吃,还与人打斗,我这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怀才微神情严肃地看着盘迁,说道:“盘迁兄弟,你带了银子吗?”
盘迁一愣,放到嘴边的包子,又缩了回来:“还真没带,这可如何是好?”
“没银子你进包子铺作什么?想吃‘霸王餐’,等着挨打?”进竹也落井下石道。
盘迁阴着脸,又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边嚼边端起酒碗道:“就算死,也不作饿死鬼!”
“哈哈!”怀才微与封进竹相视一笑,也伸手来拿包子,盘迁一把按住:“二位,带银子了吗?”
二人尴尬望着盘迁,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酒足饭饱,思量着怎么应付结帐。
盘迁喝得醉眼醺醺,满脸通红,在身上摸了很久,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通体绿色貌似扳指的东西,敲着桌子喊道:“小二,结帐!”
小二屁颠屁颠地从里面跑出来,不停地在身上擦着手,毕恭毕敬,低声下气道:“客官,一共是一两银子。”
盘迁不说话,把绿扳指递过去。
小二接过绿扳指,面露难色道:“客官,小店不收玉器珠宝,只收银子铜钱。”
“什么?”盘迁歪着醉眼,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这颗扳指可不是一般的扳指,价值连城,你居然敢不收!”
小二连忙点头哈腰,道:“小的知道客官的扳指价值不菲,可掌柜的有交待,只收现银,不收抵押!”
“作怪了!”盘迁“啪”地拍着桌子道:“把扳指典当变卖了不是现银吗?”
小二吓得丢下扳指,连忙跑进去喊掌柜。
不多时,一个宽头体面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男子边走边打量着盘迁。“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本店一律不收抵押,只收现银!”
“掌柜的,我今天没带钱,只有这颗扳指,你看着办吧!”盘迁打着饱嗝,看着中年男子道。
掌柜面露难色,陪笑道:“客官,这边市集新近开张,还没有典当铺,你看,你还是给现银吧!”
盘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掌柜,挑着眉毛着:“有银子我还等到现在?”又看了一眼怀才微和封进竹,“你们有吗?”
怀、封二人摇头。
怀才微站起来,拱手行个礼,不好意思地说道:“掌柜的,来时匆忙,忘了带现银,你看,通融通融,就当一两银子,如何?”
掌柜拿起绿扳指端详许久,放到嘴里去咬,对着哈气,拿衣袖去擦,左摆弄,右摆弄,一个不小心,“啪”的一声,扳指掉地上,摔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