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2年7月,林则徐调任江苏巡抚。江南水乡,河网密布,经济发达。这里既是全国最富庶的地区,也是各种矛盾最集中的地方,如田赋漕粮、农田水利、赈灾安民等,不一而足。这些老大难的问题,犹如洪水猛兽一般,无不令人望而生畏。然而,它们所阻挡的永远都只是弱者的脚步。林则徐并不是弱者,接旨后,他毫不犹豫地赶往苏州就职。
林则徐任职京官及奉差主考中所表现的才干,深受清廷赏识。1821年(嘉庆二十五年)3月2l日,擢任江南道监察御史。御史,历来是一种言官,必须正直、无私、敢言敢干。林则徐在任内上疏弹劾福建澎湖副将张保,又弹劾琦善。
林则徐在江南道御史任上约两个月,于6月改授杭嘉湖道。当时的浙江巡抚陈若霖,福州螺州人,是林的同乡前辈。陈若霖为官清正,刚直不阿,有“陈若霖斩皇子”传说。应该说,这样的上司,对林则徐在浙江施展其政治抱负是个有利条件。
杭州城市虽然繁华,农村却是哀鸿遍野,土豪官吏狼狈为奸,鱼肉乡里,加上水利失修,人民生活苦不堪言。
林则徐上任之初,第一件事就是对知识分子进行鼓励和支持。他发布了《杭嘉湖三郡观风告示》,提出“愿效孙阳,相神驹于冀野,窃希雷焕,辨宝锷于丰城”,目的在于发现、选拔优秀人才。二是对敷文、崇文、紫阳三书院诸生,经甄别名次,即按名次发给津贴费,而不随课升降而有所变动。三是对优秀的士子给予楹帖的奖励。
第二件事就是支持陈若霖修海塘的计划。这项工程属于杭嘉湖道管辖,实际上是由林则徐一手负责。他深入实际,办事认真,发现“旧塘于十八层中,每有薄脆者掺杂”后,立即要求“新塘采石,必择坚厚”,因此新修之塘,不仅比旧塘高二尺,而且更为坚固。
第三件事就是整肃歪风。杭州城风气不好,胥吏勾结地痞,开放“花会”聚赌,诈索钱财。他十分赞同他朋友蒋攸铦的意见,“花赌一端,最为地方之害”上任后即坚决取缔。当他发现“有道役在场包庇”立即将劣吏革职惩办,表现了扫除歪风,廓清吏治的决心。
这是林则徐第一次实际的从政活动。他信心十足,渴望以此为起点,实现他的“经世致用”抱负。
不料仅此几项措施,就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阻力。他为官清廉,迎来送往也本着节俭精神,却没有得到同僚的理解,因为官场铺张浪费的风气由来已久,已形成惯例,林则徐破坏了惯例,自然会得罪人。再者,亲朋好友来找他,他为政清廉,所以对他们的要求无法满足。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整肃歪风,修理海塘,触及了一些官吏的利益,以致出现了诽谤他的流言蜚语。他对官场的恶秽极为失望,深感好官难做。
道光元年七月二十四日(1821年8月21日)林则徐得知父病消息,决意离任回家,走得非常匆促。林则徐为什么匆忙回家,父病当然也是一种原因,但却不致因此放弃杭嘉道一职,这与林则徐“经世致用”思想格格不入。这正如来新夏教授所分析那样,“他就任后的作为可能与当时的官场积习不能相容,使一些因循依违的官僚啧有烦言,成为他振作有为的阻力。”这在别人看来,就成为“不合于人以去”的原因。
对于这种阻力,也就是对于昏庸贪婪的官吏,林则徐不是妥协,而是抗争,告病离官就是一种方式。
林则徐在家闲居到次年三月间。原来他告病回家,是一种权宜之计,其“经世”志向并未放弃,加上生活上也有实际的需要,又于1822年(道光二年)3月24日离闽北上,赴京补官。6月l3日得旨:“著仍发原省以道员用”。林则徐想:“向例病痊起复人员应在部投供坐补原缺,今得此恩旨,则浙省诸道缺皆可补授,圣慈逾格,感刻难铭。”这可以说是林则徐受到道光皇帝的第一次“知遇之恩”。
6月l5日,道光皇帝亲自召见他,说:“你在浙省虽为日未久,而官声颇好,办事都没有毛病,朕早有所闻,所以叫你再去浙江,遇有道缺都给你补,你补缺后,好好察吏安民吧。”林则徐请求圣训。道光帝说:“照从前那样做就好了。”这又使林则徐感到意外。而这时杭城的好友官绅也欢迎他,深感“鱼鸟有情浑识面,士民于我若投胶。”君王的知遇,朋友的肯定,使他“经世”抱负重新得到信心。
7月24日,林则徐抵达杭州。在听候补授期间,浙江巡抚帅承瀛派委他本科监试。监试的任务是协助监临摄理外帘闱务。具体的差事包括考场的纪律监察和生活后勤总调度。乡试三场,上万名应试士子三进三出。少则五六昼夜,多则六夜九天生活在闱中;成千名执事人役,数十名考官,闱官入闱后非待差事完成不得出闱,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林则徐不仅认真、负责完成这次烦琐的工作任务,还表现出踏实、细致与干练的工作作风。
受委任后,林则徐立即着手检查科场案卷,整理文场稿件,熟悉外帘闱务,多次到现场督查修建工程的进展。他还到学署与学政一起落实本科应试士子的具体人数,并商量临时增添号舍的办法,以防万一。当时,“浙省誊录八百人,向来能书者仅及其半”,为了保证试卷誊录的质量,林则徐赴贡院亲自考选誊录生。这年天气特别热,为了保证考场用水,林则徐顶着骄阳,“自赴武林门外查看桃花港蓄水,拟为运送贡院之用”。总之,他从各个方面过细地为乡试作了充分的准备。
入闱后,林则徐跟随监临送主考入内帘;检查内外帘官行李,令归各所;点派各项执事人役;督视外帘各官亲印座号;指挥士子搜检入场;跟随监临赴内帘门接题;督视散发题纸;巡视考场;督视供给所分发各考官、士子食物;督促水夫挑送、接运考场用水;督视清场,贴出不合格式之试卷……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第三场考试的八月十五日这天,林则徐还命令给每个士子加发四枚月饼,以示关怀。
林则徐在这次闱差中表现出的认真、踏实、细致,干练、使得帅承瀛对他大为满意,倍加器重。八月二十九(10月l3日),林则徐还在闱中即被朝廷简放江南淮海道。但是,帅承瀛硬是挽留林则徐在完成闱差后署任浙江盐运使,协助自己整顿浙江盐政长达三个多月,直到十二月二十四(1823年2月4日),林则徐才前往清江浦(今淮阴)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