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是个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西北地区,尤其是新疆,是我国的国防战略要塞,又是经济文化落后,亟待开发的边陲。左宗棠率军收复新疆后,立即采取了安抚流亡、恢复生产、兴修水利、举办义学、改革赋役制度等“文治”之举,为新疆的建省定制奠定了基础,为新疆的发展和安定人民生活作出了贡献。左宗棠为新疆建省,兴利除弊,妥筹善后,在政治、军事、经济上建树颇多,从而为新疆的政权史谱写了新的一页。
1.置善后局,整肃吏治
1864年,新疆各族农民大起义的洪流,冲垮了清朝实行的军府制,伯克制也名存实亡,地方封建王公也多人亡家破,仅存哈密亲王、吐鲁番王、库车郡王等。左宗棠深恶痛绝新疆伯克制的弊端,提出革除伯克任意增减钱粮与权杀揽讼的特权。
左宗棠在收复新疆的过程中,每攻克一城,即选派干吏设置善后局,执行临时地方政府的职能。当吐鲁番战事结束后,左宗棠即将他的前线两员大将作了分工,刘锦棠负责前线指挥,张曜专主善后。南疆全部规复后,刘锦棠和张曜又分别负责西四城和东四城的善后,促使新疆社会元气恢复。为了刷新吏治,振作政风,他对派往新疆的官员要求很严,规定人选要廉洁能干,将懦弱糊涂的官员撤差,嗜酒的人也要受到他的申饬,对于有勒索行为的官员,他更是不能容忍。当新疆初收复时,还利用旧有的阿奇木伯克等,协助善后局办理民事。沙雅的阿奇木伯克阿卜都拉阻止纳粮,并敲诈勒索百余户农民的1000多两白银,被控告有索,并在他家中起出洋炮30多杆,遂被枭首示众,同案犯也被杖毙。因此,善后局在发展经济生产、巩固统治方面起了良好的作用,为新疆建省改制铺平了道路。
2.安抚流亡,兴修水利
左宗棠督师收复新疆的过程中,除在乌鲁木齐地区发动三次战役外,在南疆地区基本上是一路追剿,将被裹胁的难民救出于水火之中。攻克达坂城后,对于被阿古柏强令而来的维吾尔族、蒙古族难民,“均给种粮,纵归原部,约俟官军前进潜为内应,皆欢吁而去”。又将潜逃到乌鲁木齐的难民,发给耕牛籽种,“就达坂城耕垦复业”。收复托克逊城,有2万多名回族、维吾尔族人民被安插归农。此后,刘锦棠根据左宗棠的指令,严令部属对于逃敌执行“执械者斩,余弗问”的政策,在托和奈解脱1万多蒙古族、回族难民,在库车又将数万名维吾尔族、回族难民“悉遣归复业”,前后共“拔出被裹回众以十万计”,都遣返原籍归业。这种事例举不胜举,以政治手段解决军事问题,说明左宗棠的目光远大。
屯垦事业,历来多是伴随着进军拓边进行的。左宗棠考虑到当时屯田的得失,他对张曜时驻哈密屯垦指示说:要做到军屯与民屯并举,了解实情,制定屯田章程,挑选好负责屯垦的人员,实行奖惩制度。由于左宗棠“少小从事陇亩,于北农南农诸书,性喜研求”,所以他就能提出切实周详可行的意见。他对屯田垦荒,籽种口粮,调拨淘汰的军马,提供贷金,推广哈密屯田经验,使新疆屯垦事业发展很快。在他离开新疆前夕,镇西厅兵民共屯五万数千余亩,基本达到战前的水平。奇台县报垦民户900多,军垦6600余亩,乌鲁木齐报垦民户2000多,另有兵屯。昌吉县新旧屯户1300多。绥来县共有900余屯户。吐鲁番与南疆的屯垦,从天赋的增加情况来看,其恢复发展速度更快。1879年,吐鲁番的征粮为14200余,八城共征粮261900佘石,较战前的13万余石,增加一倍。另有折色银13387两,又折色钱510缗,其他棉花等不计。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干旱少雨的新疆尤显重要。张曜屯田哈密,整修石城子渠需要10万条毛毡,左宗棠八方罗致,满足其需要。同时还修建榆树沟和五道沟大渠各一道。在镇西兴修了大泉东渠,乌鲁木齐开挖永丰、太平、安顺之渠,奇台、绥来各修长渠一道。吐鲁番新开凿坎儿井185道,工程十分浩大。“库尔勒修复旧渠四十里,库车修建阿柯奇两大渠”。库车两条大渠,“横贯戈壁”,工程尤大。库尔楚河有40里,河水浸涝,旱溢不均,被整治一过。焉耆上户新开渠长30里。西四城的水利工程极为艰巨,因玉河五处决口,河床淤塞300多里,造成土地荒废,庐舍漂没,城堡坍塌,低洼处“竟成泽国”。在兵民合力下,予以修复疏通。在玛喇巴什,新挖的大小渠纵横相连,变水害为水利。成为南疆的重要垦区。乌兰乌苏河因兵乱,多年失修,经兵民开挖新河,堵塞决口,横截洪流,喀什人民“资其利以耕作”。龙口镇渠桥整修完善,收效极大。左宗棠的继任者,继续贯彻他的兴修水利的措施,为新疆建省初期农业生产的复苏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3.大力兴屯,注重生态
左宗棠在大力兴屯时,还重视如何耕种和栽种什么作物。西北人少地多,一般不注意耕种方法,而多是广种薄收。这既费地,更废水,单位面积产量不高。左宗棠为改进农业,采取了下列三种措施:
一是提倡精耕细作,推广区种法。当时,陕西也有人倡导区田,著有《区田图》。左宗棠认为,这种《区田图》与古农书不合。“区陇无相并者,意取四面通风,根不相交也。”左宗棠在推广“区种”时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他在甘肃即说,庆阳自然以开井、区种为宜;而平凉川地很多,俗称为粮食川,开井、区种还不如多开引池,其利更善。
二是用石压沙,增强土壤抗灾能力。西北少雨易旱,多戈壁荒滩。1880年5月,左宗棠西出玉门,见沿途戈壁缺乏水草,不能度地以居民,因此寻思解决办法。他认为,沙石间杂,中含润气,虽没有涌见的源泉,雨露的滋润,但“足荫嘉谷”;“兰州北山秦王川,昔称五谷不生者,近则产粮最多,省会民食取给于此,老沙、新沙、翻沙时形争讼”;“惠民堡迤西而北,沙碛尚杂石片,安西前后沙滩则石子相间,并少块片,疑可仿效秦王川法,用植嘉禾,就中大小沙堆遍生野草,间有芦苇丛杂。既产草则必宜禾,奚仅宜畜牧不便耕垦乎?至沙滩戈壁,虽乏树木,然近水各处亦见榆柳,疑下湿之地皆可种植,奚仅宜榆柳不宜蔬菜果乎”?他主张:“拟先畜牧导民,而令其渐谋耕获,庶几因其所明加以劝相,渐合古昔实边之政,而无其扰也。”在西北,如甘肃,有用砂压碱,用细石铺地,以减少蒸发,保护农作物生长的习惯。
三是种稻植棉栽桑,种植高产经济作物。左宗棠到西北后,见民间所种的粮食作物只有大小麦、黄白粟、糜子、油麻、苞谷这几种,虽终岁勤动,得获再收,而皆穗短苗单、颗粒细小,一亩之地的收成不过百余斤,其价又贱,每岁除留作自食外,用来卖的也不多,则一切日用之需无法获得。因此,他于1870年在平凉就让军队试种“利以倍之”的南方稻谷。
左宗棠在让陕甘各州县试种水稻时,也要各地察看所属地方,“何者宜桑,何者宜棉”,提倡种棉栽桑。这有两方面原因:一是西北贫苦,群众缺钱少穿。二是群众“皆知棉利与罂粟相埒,且或过之”。“欲禁种罂粟,必先思一种可夺其利,然后民知种罂粟之无甚利,而后贪心可渐减。”他在说明了以棉利代罂粟之害后又说:“棉花则秦陇无不宜,但向阳肥暖之地,种培得法,获利必多,近凉、甘之民亦知务此。”
左宗棠在宣传植棉时,还于1874年初下令刊行《棉书》和《种棉十要》,向民间传授有关选种、播种、分苗、灌耘、采实、拣晒、收子、轧核、弹花等一系列种棉方法。宁州和正宁两处,经宣传推广,民间种棉踊跃。1871年,他到安定,甘肃按察使蒋凝学在谒见时对他说:“省城外种(棉)者颇多。近有镇番绅士蓝佩青具上条陈,亦以彼处试种甚美为说。”他由此感到“棉花之利更觉可行”。1873年,他由兰州到肃州,路过山丹、抚彝、东乐各处,正值棉熟,群众说,棉利与罂粟相仿,其费工力则要省于罂粟。福克亦说,陕甘一些地方,以往栽种罂粟的地方,现在全都种上了棉花,近来大有收成。可见,左宗棠推广种稻植棉取得了一定成效。
左宗棠在让西北各地试种水稻和棉花时,更注意推广栽桑养蚕植树。
左宗棠认为:“桑树最易长成,村儇、沟坑、墙头、屋角,一隙之地,皆可种植。”新疆栽桑养蚕,更大有可为。
计南、北两路有桑树80万余株,而新丝色沽质韧。因此,他于1877年让胡光墉雇募湖州熟习蚕务者60名,“带桑秧、蚕具前来,教民栽桑、接枝、压条、种葚、浴蚕、锕蚕、煮茧、缫丝、织造诸法。自安西州、敦煌、哈密、吐鲁番、库车以至阿克苏,各设局授徒,期广浙利于新疆也。所以先南路而后北路者,以南疆生桑颇多,一经移接便可饲蚕,缠民勤习工作,可收事半功倍之效。由是推之西四城,更推之北路,耕织相资,民可使富”。这些桑树秧运到甘肃后,左宗棠在肃州,让在安西、敦煌设局栽树,并让在兰州的莲花池、东较场、河坝及节园等处隙地栽种,然后分到各地,以期“十年之后可衣被陇中”。他随后令匠师出关,分种玉门、安西、敦煌、吐鲁番和阿克苏等处。这对新疆养蚕丝织业起到了促进作用。
左宗棠一贯注重植树。1876年,他指示延榆绥镇总兵刘厚基,在兴修水利时,沿河宜广种榆柳,不但能固住堤岸,也可制戎马。次年,他更从河堤两旁夹种榆杨,“可固堤根,且利民用”出发,要该镇加紧栽种榆树。1880年,他在长武,看到兰州东路“所种之树密如木城,行列整齐”,说:“栽活之树皆在山坡高阜,需浇过三伏,乃免枯槁,又不能杂用苦水。”对兰州西路,更强调维护种树的重要性。他说:“树艺伊始,每为游民窃拔,牲畜践履。……谕禁之,守护之,灌溉之,补栽之。”
西北种树虽然十分困难,可是经过左宗棠的提倡和各地军民的努力,仍然取得了一定成果。据他1880年在一个奏折中的记载:关内东路种树,计会宁21000多株,安定10万余株,金县4000余株,皋兰4500余株,环县种活的树18000余株,董志原、镇原有12000余株,陕西长武至甘肃会宁600里沿途种树成活的有26万余株,平庆泾固道署内外种活的树1000余株,柳湖书院1200余株;关内西南路种树,计狄道中300余株,狄道北13000余株,大通45000株;关内西路如永登种树78000余株。以上共有560000多株。至于哈密到兰州一带,亦是“道旁所种榆树业已成林,自嘉峪关至省除碱地沙碛外,拱把之树接续不断”。刘锦棠亦说:“官道两旁树株遍植,迄今关陇数千里,柳荫夹道,行旅便之。”
当时和随后的人们在西北看到陕甘至新疆道上,绿树、蓝天、白云交相辉映,江山如画,令人陶醉的情景,不仅把左宗棠倡导种的树称为“左公柳”,而且还有不少赞美之词流传至今。如1879年杨昌濬应左宗棠之邀西行,见沿途绿树成行,吟下了脍炙人口的有名诗句:
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后来,人们保护左公柳,也是对他种树功绩的称颂,在沿途所赢榜示写道:“昆仑之墟,积雪皑皑。杯酒阳关,马嘶人泣。谁引春风,千里一碧。勿剪勿伐,左侯所植。”现在,左公柳虽尚存无几,然而人们对提倡种树的左宗棠的历史功绩,仍缅怀乐道。
畜牧业,在西北说来并不亚于农业。他把畜牧放在与农田各业同样重要的地位。此后,他对各地、特别是适于发展畜牧业地区一再强调其重要性。
4.改革赋税,整顿财政
田赋是中国封建经济的主要来源,也为国家的财政命脉所系。左宗棠对新疆“按丁索赋”的怪事十分恼火。他毫不手软地改为“按亩征收”。这一改革看来是损害了地主阶级的利益,实际上是保障了国家的财源。当时进行清丈地亩,耕地按等级征赋,又减为什一税,反而较战前增加一倍,并无拖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改革田赋制度,受到了新疆各族人民的欢迎。
左宗棠为了开辟财源,对百货抽收税厘。初在镇西、奇台开征,每月征收六七千两。最旺的时期,1878年秋冬至翌年夏,“征银十八万两有余。”当时,南疆通行普尔钱,据其铜色又称红钱。“初以五十普尔为一腾格,尔后定为百普尔为一腾格,值钱一两”,“每一普尔值钱一分。”乾隆朝始,铸钱开始在南疆流通。由于银钱比价时时升涨,致使普尔钱信用较高。阿古柏侵占南疆后,铸造银币天罡流通,每枚重一分。天罡即腾格音转,“式圆如饼,中无方孔,不类钱形,其成色分量任意低减,图售其奸,故市价相权,不能允协,民以为苦,应改铸银钱,以平市价而利民用”。起先张曜于1877年,在阿克苏铸造足色足量的银币,每枚重5分,以资流通。左宗棠又令改铸造每枚重一钱的银币,作为母钱,并仿造“乾隆通宝”作为子钱,“一时商贾缠民均称便”。
左宗棠在调回京师途经兰州停留时,又奏请将甘肃、新疆的每年协饷和军队装备,一分为二支付,“以六成划拨新疆,四成划留甘肃”,从而使新疆财政得以独立,奠定了新疆建省的坚实经济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