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满腔热血洒空林:左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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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求学漫漫,师从贺氏

左宗棠的家境随着亲人们一个一个地离世,变得每况愈下。左宗棠居优在家,开始致力于求学。可是,入不敷出的家境,更增添了左宗棠的苦楚:第一,爱书如命的左宗棠购书无资;第二,贫寒之家求师无门。然而,就在左宗棠处在最窘迫、最苦闷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贺长龄来长沙了!

道光十年(1830)冬,被左宗棠视为“学术之纯正,心地之光明,一时仅见”的“嘉庆、道光两朝名臣”贺长龄在担任江宁布政使期间,因丁母忧留居长沙。左宗棠很钦佩贺长龄的品学和才能,特地前去登门拜访。

贺长龄(1775~1850),字耦耕,曾主持编纂《皇朝经世文编》。虽然两人地位相差悬殊,但通过一番交谈之后,贺长龄十分赞赏左宗棠的志趣和才华,推之为“国士”,劝告说:“天下方有乏才之叹,幸勿苟且小就,自限其成。”并答应借出家中历有藏书供左宗棠阅读。左宗棠每次去借书时,贺“必亲自梯楼取书,数数登降,不以为烦”。左宗棠还书时,贺“必问其所得,互相考订,孜孜齿斤齿斤,无稍倦厌”。这些关爱都使左宗棠深受教育和鼓舞。

道光十一年(1831),左宗棠考入长沙城南书院。书院山长贺熙龄,字蔗农,正是贺长龄的弟弟。贺熙龄是嘉庆十九年的进士,他曾任湖北学政,是“经世致用之学”的崇奉者。他于道光十一年年初向朝廷告假乞养归湘后,任长沙城南书院山长。左宗棠在城南书院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在这年的考试中,七次名列第一。对这名品学兼优的学生,贺熙龄自然十分的器重。在城南书院,左宗棠还结识了一些有志于经世之学的同学,如罗泽南、丁秩臣等,这些人后来都成了湘军的重要创始人。

贺长龄还把自己主编的《皇朝经世文编》送给左宗棠,这本书收集了清初至当时有关“经世致用”的文章,如地理、水利、军事、农业、海事(海外各国情况)等,在当时有很大影响。左宗棠得之如获至宝,将这部书“丹黄殆遍”,认真阅读。

左宗棠从小受祖父和父亲的教育培养,性质还属于“家教”,而贺长龄是他的第一位授道解惑的导师。两人年龄相差一代,却成了忘年之交。

左宗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耦耕先生的学识、品行令他永远难以忘怀。贺长龄后来调任云贵总督。《清史稿》对他有一句话的评语:“儒而不武,不足以奠严疆”,是针对他对付不了云南回民起义被革去云贵总督一事而言的。接替他的职务的就是林则徐。贺氏兄弟对沟通林、左思想的直接作用并不多,但对左宗棠思想品德开始形成的青年时期是颇有影响的。

从古至今,靠自学成才的人不在少数,但要成为大学问家、大科学家、大有作为之人,一般来说都得进正规的书院、学堂、学校培养深造,接受系统而严格的正规教育。左宗棠之所以能大器晚成,也与早年在文化渊源极深的岳麓书院受过教育有关。

贺熙龄主持城南书院8年。他的教育宗旨是:明辨义利,匡正人心,立志穷经,学以致用。他不专重制艺(按:八股文),强调读书所以经世。他曾说:“夫读书所以经世。而学不知要、瑰玮聪明之质,率多隳败于辞章训诂、襞祯破碎之中”。他说的为学“知要”便是把学生的聪明才智引导到正确的方向,是很有见地的。

左宗棠自称“从学十年”,实际上他只从读了一年。无奈,因家境贫寒交不起学费,他在第二年被迫离开了城南书院,转入能供给膳食的公资书院,继续研读。道光十三年(1833),时任湖南巡抚的吴荣光,在岳麓书院内创办了“湘水校经堂”,并亲自讲授“经学”。左宗棠入试其中,一年“列第一着七次”,深受这位广东南海人的赞赏。由于学习成绩优异,因而获得“书院膏火以佐食”。这对自父亲死后“日食不给”的左宗棠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条件。左宗棠也正是在岳麓的城南书院和湘水校经堂度过了他的学生时代。

左宗棠虽然离开城南书院,却一直与贺熙龄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往返求教,书信不断。左宗棠不仅在治学、修身方面深受贺熙龄的影响,而且从与贺熙龄的密切联系中,及时了解到了国家内忧外患的形势,激发出了强烈的爱国感情。“从学十年”,本意在此。可见,贺氏兄弟二人都是左宗棠走“经世致用”道路而成才的良师益友。

贺氏兄弟都是支持林则徐禁烟的抵抗派。在鸦片战争中,贺熙龄同左宗棠频通书信,讨论抗英的战略战术问题。贺长龄在贵州任职9年,严禁种植鸦片。左宗棠经世致用思想的形成,以及发表了使林则徐为之倾倒的反对英国侵略的慷慨议论,都与贺氏兄弟的影响分不开。

道光十九年(1839)秋天,贺熙龄准备去北京。他的朋友、学生共10人汇集在长沙城南,饮酒话别。在座的除左宗棠、邓显鹤、罗研生、邹汉勋等人外,左宗植也来了。有一位汤山人蠖是位画家,即席画了一幅《城南饯别图》,大家都题了诗,罗研生和左宗植还给画和诗作了序。可惜画和诗没有流传下来。左宗棠和罗研生一起送贺熙龄到湘江岸边,看着老师乘坐的小舟顺流而下,孤帆远去,消失在碧空尽头。

贺熙龄到汉口后,转而沿长江东下,准备到南京转大运河北上。当他乘船到九江时,当夜明月如昼,他想起城南书院的往事和几天前湘江送行的情景,特别思念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左宗棠,就写了一首《舟中怀左季高诗》:

九月湖湘水倍清,卷云亭上故交行。

六朝花月毫端扫,万里江山眼底横。

开口能谈天下事,读书深抱古人情。

而今迈步从头越,莫叹前程未可寻。

贺熙龄还在诗中加注说:“季高近弃词章,为有用之学,谈天下形势,了如指掌。”这首诗里,不仅赞扬了左宗棠“开口能谈天下事,读书深抱古人情”的出类拔萃品性,而且希望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今迈步从头越”,去争取不可限量的前程。宗棠读到诗后,十分感动。

道光二十六年(1846)十月贺熙龄去世,享年58岁。左宗棠还写了一副情深意切的挽联:

宋儒学,汉人文,落落几知心,公自有书贻后世;

定王台,贾傅井,行行重回首,我从何处哭先生!

定王台在今长沙市城东芙蓉南路,贺长龄的住宅即在附近。左宗棠常和友人刘蓉(字霞仙)、李续宜(字希庵)、王鑫(字璞山)等在定王台会晤长龄、熙龄兄弟,就学请业。贾傅井在城南书院附近,左宗棠每每经过这些古迹,行行重回首,物是人非,感伤不已。

其实,在贺熙龄去世前还有一段佳话。1846年,左宗棠的大儿子孝威出生,贺熙龄知道后非常高兴,说:“这孩子该做我的女婿。”要把他的小女儿嫁给孝威。他去世后,同学罗研生等告知宗棠:老师遗命不可却。从此,贺熙龄和左宗棠由师生关系又变为亲家了。贺氏兄弟对左宗棠这个穷书生的知遇,不仅令左宗棠感动万分,即使百载之后,也令人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