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公子光对伍子胥说:“专诸已精鱼味,有什么法子才能接近王僚呢?”伍子胥回答说:“事情不那么简单,公子庆忌时时随侍王侧,掩余,烛庸并握兵权,欲除王僚,先得把这三个人打发出去,方能行事,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引起对方的警惕。”公子光沉吟半晌,恍然醒悟,使伍子胥暂回田野,耐心等待时机。
公元前516年,楚平王死了,太子珍继位,是为楚昭王。伍子胥听到杀父仇人寿终正寝,顿足大哭,为自己不能手刃仇人而泪流不止。一连三夜,他碾转难眠,终于想出一个主意来,急忙找到公子光,对他说:“现在楚平王死了,新王年幼,朝廷里没有忠良之臣,如果此时奏过王僚,乘楚国丧乱之际发兵南伐,他必然同意,我们便可乘机图谋大事。”
公子光道:“如果吴王派我为征伐统帅,怎么办呢?”
伍子胥早已想好了对策,侃侃对答道:“公子可以说上次征楚时从战车上掉下来扭伤了脚,吴王就再不好派您了。您不出征,吴王肯定要派掩余和烛庸为统帅。”
公子光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打断了伍子胥的话:“还有庆忌呢?”
庆忌是吴王僚的长子,筋强骨健,有万夫不挡之勇。据说有一次他命令属下向自己的心窝射箭,没料到一支支飞箭竟然全被他接了下来,令旁观者惊叹不已。公子光对他甚为忌惮。
伍子胥笑了笑,接着说道:“可以建议王僚派庆忌出使郑国和卫国,联络他们一起攻伐楚国。这不是一计而除去三翼吗?王僚之死指日可待了!”
公子光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三翼虽去,王叔季札依然在朝,他岂能容我行篡王位?”
伍子胥胸有成竹地说:“这一点我也想过了。吴国和晋国刚刚修好,派季札出使晋国联络感情,同时观察中原各国情况,不是名正言顺吗?王僚好大喜功,并且疏于计谋,必然听从您的建议。待到季札出使回国,公子的大事已定,难道还能再谈什么废立之事吗?”
公子光突然下拜,眼含感激的泪水。哽咽着说:“我得先生相助,真乃天赐啊!”
公子光依计而行,王僚不明底细,欣然听从他的意见,使胞弟掩余、烛庸率师伐楚,季札聘晋,庆忌纠合郑、卫,四个心腹同日离开都城。王僚身边,只留公子光居国。公子光篡夺王位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行事之前,专诸回家探望母亲,不言而泣。母亲知道他割舍不下自己,对他说道:“诸儿哭什么呢?难道是公子光想要用你了吗?我们全家受公子恩养,大德当报,忠孝自古就难以两全,你就去吧,不必惦念我。你能成此大事,名垂后世,我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专诸听罢,更加悲从中来,依依不舍。
母亲说:“我想喝点水,你到河边的清泉舀一点吧。”
专诸不敢稍违母命,取回泉水后却不见母亲,惊问妻子,妻子说,母亲说身体困倦,闭门思卧。不要我去打扰。专诸有点疑心,推开窗子进入室内,发现母亲已经自缢身亡。专诸含泪葬母,毅然离家直往公子光府邸。
四月里的一天,公子光入宫朝见王僚,谈了一会儿国事后,趁兴邀请说:“有庖人从太湖来,新学炙鱼,味道鲜美异常。臣不敢私匿,请大王辱临下舍品尝。”王僚含笑点头。公子光夜伏甲士,大备宴席。伍子胥暗率勇士百人,在外接应。
次日清晨,王僚入告母亲说:“公子光烹鱼相请,儿臣前去赴宴。”
母亲劝阻道:“公子光对你继承王位心怀不满,经常流露出愧恨怨怒之色,此次相请,谅无好意,不如推辞不去。”
王僚道:“儿臣为王,已非一载。君臣名分早定,谁还敢有异议!此次赴宴,何惧之有?”
话虽这么说,王僚也怕遭到不测,内穿重甲,外罩衮服,自带百名卫士,又陈设师旅,从王宫直到公子光的府门,士卒相望,护卫森严。
王驾进门,公子光跪拜迎接,君臣相携入席。王僚居中而坐,公子光一侧相陪。王僚的亲信,布满堂阶,举刀的卫士,不离左右。庖人上菜,在庭下被搜身更衣,在卫士交戟的寒光下膝行向前。献馔的庖人,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哪敢仰视。见此情景,王僚心中稍安。
酒酣之际,公子光佯称足疾,借故离席,进入密室。王僚正吃在兴头上,毫不疑心有变。
不一会儿,专诸端着一大盘炙鱼出现在庭下,如前搜行。没有发现意外,便许他膝行进奉。那盘中的红色鲤鱼,香气直冲鼻孔,两鳃一张一合,居然活着。王僚的眼睛惊异地看着红鲤鱼,张着嘴,恨不能马上就能吃到嘴。
专诸将鱼盘放在王僚的几案上,突然从鱼腹中抽出一支短剑来,猛地向王僚刺去。王僚猝不及防,专诸手势又重,当时刺入铠甲,穿入心脏。吴王僚闷哼一声,倒地身亡。卫士亲信,惊呆之余,一拥而上,刀戟并举。壮士专诸,转眼间便被砍成肉泥。
堂中顿时大乱,公子光率甲士杀出,伍子胥从外杀入,两下合兵,杀散吴王僚的人众。公子光乘车入朝,伍子胥拥兵护卫,聚集群臣,宣布王僚背约自立的罪行,然后对大家说:“不是我贪图王位,实在是王僚不守先君遗命。光暂居大位,等待王叔季札返国,就把王位让给他,光愿北面称臣。”事已至此,理由堂皇,诸臣谁敢多言,自去送死?
王僚被刺杀以后,公子光自立为王,号阖闾。阖闾厚葬专诸,封其子专毅为上卿,拜伍子胥为行人,委以国政,又升被离为大夫。同时散财发粟,赈济穷民百姓,使刚刚经过一场政变动乱的国家很快便安定下来了。
掩余、烛庸出师不利,被困在楚地潜城一带,听说吴都政变的消息后,扔下部队,扮作小卒,分别逃到徐国和钟吾。但这两个小国不敢得罪吴国,他们又亡命楚国。
王僚的长子庆忌在奔赴郑、卫的途中,便听到了父亲被杀的消息,慌忙改道逃命。阖闾派人追杀,庆忌弃车飞奔,隐入山林。追兵追赶不及,集弓矢猛射,庆忌探手接箭,反掷过来,伤了不少人。阖闾命边邑严加防守。
不久,季札自晋国出使归来,知道王僚死了,径去墓地,举哀凭吊:“您交付我的使命,我已如愿完成,特来复命。”
阖闾也去墓地,以王位相让,说:“这是祖父之意,侄儿不敢忤逆。”季札叹息着说:“费心谋求,怎能让人。国无废礼,民无废主。能立者即为国主。我若嗣位,早成大典,何必夺侄子王位。”一席话说得阖闾满脸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季札守臣位,终以政变为国耻,从此退避延陵,不问政事,后来老死在那里。据说,孔子曾亲题其碑“有吴延陵季子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