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的春天很短,或许是因了这个缘故,那春风荡漾的深处,冰雪融化,坎儿井的水香甜,戈壁滩上,潮涌着温暖的气息。树木极尽向上的姿态,绿得澎湃博大,倒不像是应约而来,却像是迫不及待。那春风的手指轻轻拂过,于是各路的花瓣张开了笑颜,杏花、桃花、梨花,换上了春天的盛装。这么短暂的春天,稍纵即逝,春光曼妙,春情美好。
轻烟漫上枝头,鱼儿浅翔水底。空旷的天地,几声鸟鸣,唤醒了那幽深的春日,它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向原野。此时,北国还在飘雪,南方仍有淡淡的薄凉,掠过肌肤,轻柔游移。春天的牛羊是幸福的,春天的吐鲁番是幸福的,冬天那么漫长,积累了一冬的疲惫就要释放。
吐鲁番的春天,是个温和的小姑娘,吐鲁番的人们也是幸福的,在别处的春天姗姗来迟时,它便看见了那些人们从厚重的冬天走出来,让街道变得拥挤,小城变得热闹。干脆邀约四乡的朋友,要么寻访古迹,要么徒步穿行。如此短少的春天呵,好好把握。
春天的吐鲁番,是不设防的城市,到处都可以放]逐心情,自由地来去,用双脚丈量土地。和相知相惜的朋友来,手牵手地来,画遍吐鲁番的风情,唱响吐鲁番的春天之歌。
春天的梦缠绵悱恻,小靠在柳树依依的岸上,晒着阳光,轻易就会睡去。葡萄藤还卧在它黑色的梦境里,透过注视的缝隙,葡萄沟开始忙碌,葡萄坑素面朝天,裸呈在阳光下,黑褐色的相思缠绕,根茎相交。有的枝端已绽出了新芽,星星点点的新绿慢慢点亮了那些藤蔓,以无限缓慢肉眼觉察不到的速度生长,它是不是想告诉人们,春天就要过去,夏天就要来临。
是的,吐鲁番的夏天在门边伫立了许久,春才磨磨蹭蹭地远去。
可是它热情得过了度,炽热的阳光落在地上,到处流动着热的空气,火焰山上的燃烧越发地猛烈了,那一片亿万年前的岩层,仿佛和太阳较着劲,远远地看着,似有千万条火舌腾起,四十五度的吐鲁番,不在这里,会是在哪里?倘若是在别处,早寻了一处阴凉,躲着去了。吐鲁番的夏天比春天的派头更足些,火辣辣的热浪铺天盖地而来,无处藏身的吐鲁番,在夏天却是最甜,最见风情,让你不忍抽离。
这个夏天水草肥美,天地间,只剩下瓜果,葡萄、桃、杏、梨、石榴、无花果、桑葚。它们似乎了解这夏的吐鲁番如此酷热难耐,于是在春的帘幕下,暗暗积攒力量,直到终于看见人人盘满钵满。葡萄沟是火焰山的别处风景,犹如一隅喧闹之外的静谧,这里绿荫遮日,流水淙淙,清醇甘甜。走入了葡萄沟,仿佛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外面是寸草不生的奇热火焰山,里面是荫凉通透,林木茂密,花草妖娆的“春天”,人们走在甜蜜的河畔,沟下河边山坡滴翠,马奶子、无核白葡萄、玫瑰红、比夹干、喀什哈尔、黑葡萄,像一群群顽皮的小孩挂在秋千上,它们的衣裳鲜艳动人,一不小心便耀了你的眼眸,忍不住用手触摸,还不肯相信这些都是真的,等到那浓郁的甜香充斥了整个口舌,才踏踏实实地坚信这不是绣着葡萄图案的魔毯。
夏天,不是在去葡萄沟的路上,便是在溪边徜徉,在廊下漫步。受了太阳那般的礼遇,瓜果的瓤里沉淀了太深的情,这情有一半感激,有一半膜拜。懂得感恩,天地便瞬间辽阔,从此不离不弃。
四季之中,秋天更短,那也丝毫不影响收获的意味。延续了夏日的甘甜醇美,秋天依然是忙碌的季节。架子上的葡萄被剪下,放进手编的柳条筐中,送到晾房。晾房是些阴暗的方方正正的小房子,收下的葡萄要在这里经历一场涅,最终变成完美的葡萄干,带着藏在内心的梦想,然后飞到四面八方。
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葡萄沟便不再寂静,从夏到秋,它都是喧闹的。为葡萄而来,还不是全部。最低的艾丁湖里生活着一种特有的羊,艾丁湖细毛羊。这种羊为吐鲁番又添了一最,最香的吐鲁番艾丁湖细毛烤全羊。
萧瑟的冬临近了,树上本还有叶子,仍旧裹挟着迷人的绿意,亮锃锃的,却已经干枯了,像一幅悬挂的水彩画。一月是最冷的,无论怎么冷,却是难见到雪花纷纷扬扬的情景,太阳不知疲倦地当空照着,每天都能见到太阳的日子真好。手脚舒展着,心情明亮着。天空很蓝,不见奔袭在戈壁的风,安静清爽。
“吐鲁番的葡萄熟了”,葡萄俨然吐鲁番的故乡,而葡萄已成了吐鲁番的代名词,成了它一个文化的符号。记住了新鲜的味蕾,便记住了吐鲁番。这里有最热的火焰山,最低的艾丁湖,最甜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