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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颜天宸手起刀落的那一刻，念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影子。一个浑身素黑的影子，带着凌厉而炙兀的眼神，哑声逼问她：
“你是这家的小姐？”
同样是这个影子的主人，温热有力的怀抱紧紧圈她在怀里，疲惫的声音掩不住落寞。
他说，他生命中曾经最看重的那个人，他保护不了。
他承诺不论她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杀她。因为他最亲爱的母娘亲，死在他九五至尊的父亲手上。
……
念柳微仰起头，合了双眼。
“要报仇，还轮不到你十三王爷。”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男声，明明是年轻的声音里，却仿佛蹉跎了百年。
念柳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耳边的那个声音，一下子带她回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姐姐……”上官暮风一句话哽咽在半路。
女人突然张开了眼帘，就见失散多日的胞弟，一柄宽刀架在颜天宸脖颈，明亮的双目已然模糊。
男人原本光滑干洁的额头，突兀兀多出一道手掌长的疤痕，从左上的额角，延伸到右眼边缘。即使有头发遮着，仍然掩不住使人心寒。
“暮风……”念柳失神的立起身来，看着那倒触目惊心的伤口，说不出话。
颜天宸只学过些防身功夫，身手自然抵不过上官暮风。此刻表情僵硬着，抵在念柳喉间的细剑也渐渐垂下。
“别动，跟我走！”上官暮风向他低低威胁了一句，再看向念柳时，眼神骤然又软了下来，“姐，你也跟我来。”
正说着，门口又闪进一个人来。体格纤长，乌丝高束，粗布的衣裳亦遮不住她迷人的体态。
不是白芙是谁？
也不等念柳发问，白芙急急拉了她手，笑道：“妹妹好久不见，有话出去这鬼地方再讲。”
“果然是他。”颜天宸显然是认识白芙的，瞟了她一眼，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煮豆燃豆萁。三哥这次，相煎的也太过着急了吧，竟然也不避讳了么。”话里的戏谑沉着，一点不像出自个脖子上架着刀的人。
“十三王爷，小女子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白芙媚眼如丝的回敬了男人，只是连念柳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揶揄与敷衍。
四个人，一个拿刀指着另一个的脖子，一个身手搀着另一个的身子，行色匆匆的坐上了晨钟寺外的黑色马车。
暮色西沉，禅房里的老僧，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榻上。
仿佛讲述那个久远的故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所以就连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也视若无睹。
一个月后，南京城。
熙国皇帝颜炎烈驾鹤归西。
临终立下遗诏，死后与罪妃苏夜柳合葬一处。
全城唏嘘。
有人认为，老皇帝是由于连失了两位苏夜柳留下的皇子，痛极攻心而死。
只是众大臣都知道，皇帝缠mian病榻已久，驾崩不过是时间问题。
十三皇子颜天宸失踪；十五皇子颜逸云，身中埋伏战死南疆。
三皇子颜紫宿众望所归，成为熙国新皇。仅仅登基后的第三日，就举国大丧，为亡弟哀悼七日。
民间传说，新皇还派出一半的禁军，在南京城内外，寻找颜天宸下落。
举国上下，无不为颜紫宿的宅心仁厚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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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内，萧条的奕亲王府。
“念柳，这是第几波来使了？”周芜晴双目无神，望着远去的皇宫使者，转头问坐在琴旁默然不语的女人。
“半月里第五次。”念柳淡淡的道，拂过琴弦，听着流水般的乐声汩汩涌出。
“你不答应紫……皇上入宫为妃，是因为王爷，还是怕人闲话？”女人有些茫然，问题也不避讳。
从前她就觉得，虽然颜逸云对念柳千好万好，女人却仿佛总是不为所动。甚至对颜紫宿的态度反而更加亲近一些。
如今颜紫宿登基一月有余，就屡屡召她入宫。面上说是为照顾亡弟的家眷，但她周芜晴知道，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否则，他为何全然不管苏彤玉？
就连她，他也只是提及一次，婉拒之后，就不再勉强。
念柳在紫宿哥哥心中，终究是不同的吧。
被问的人，仍然低垂着眼，一声不吭。半晌，轻叹口气，立起身来走到窗边。
“你打算，就一直这么拒绝下去么？”周芜晴的视线追随她移动，仍然愣愣落在那一抹消瘦的背影上。
“芜晴。”良久，窗下的剪影突然喃喃的开口问，声音干干净净的，不掺杂情绪，“从此以后，我们姐妹俩就留在这王府里，陪着他，你说不好么？”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周芜晴呆住，终于眼含泪水颤声道：“那当然好啊，你在，王爷他会很高兴的。”
是高兴……还是恨呢？念柳暗暗的问着，只是那个人却无法再给她回答。
窗外，蝉鸣树端，绿正阴翳。
夏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