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一个午后,我领着五岁的小侄女芳芳在村头的河岸上玩耍。她看到一株非常漂亮的野花,就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看了又看,还俯身闻了闻。
陶醉、沉迷了一阵后,她用一种特别轻柔、特别清丽的声调说:“这是什么花呀?真美、真香呀!”
我跟过去,一边说这是野蔷薇、有刺的、别碰,一边自己动手去折,准备为她摘一朵戴在头上。
就在我刚掐住花茎时,她忽然惊叫起来:“叔叔、叔叔,别动、别动,不能掐的、不能掐这么好看的花!”
我心头一惊,马上缩回了手,解释道:“我是为你掐的,插在你的发髻上,会非常漂亮的……”
“不要、不要,”芳芳努着小嘴说,“它们正长得好好的,为什么掐它呀?掐下来会很快干死的,戴在头上也不好看了……”她顿了顿,看看我,又看看花,像是心有余悸地接着说,“让它们开在稞上吧,我可以天天来看的,我喜欢这些花。”
看得出,芳芳非常反对我卤莽的掐花行为,就像她自己差点受到伤害似的。看着天真烂漫的孩子,看着那一簇簇淡紫粉红的小花,我沉思了良久——自责、后悔,还有一种深深的感动。
接下来的玩耍中,我便着意去探询、去欣赏童心的微妙和可爱。试图在自己早已失却的童心里,追寻一些人生的课题和答案。
我先领芳芳来到小河边,在浅水里捧住几尾小蝌蚪,并用一片荷叶盛点水裹起来。对她说:“带回家去,放在空罐头瓶里养着,可好玩了。”
正在一旁观望蜻蜓的芳芳,听到我的话,回过神来,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叔叔呀,咱不逮它们行不?它们还这么小,能离开爸爸妈妈吗?能离开这又宽又长的河流吗?放到罐头瓶里,它们怎么长大呀,就是长大了,还不得闷死呀……你听,它们的妈妈正呱呱呱地唤它们呢!”
我赶紧把蝌蚪们放归在河水里……
后来,我又指着一棵槐树上的斑鸠窝说:“芳芳,我给你捉两只小斑鸠吧,可以养着,也可以炖着吃,比鸡肉好吃多了。”
芳芳咧嘴笑了,嘿嘿嘿地说:“叔叔怎么像个馋猫似的,就知道吃!”她看我不服气的样子,又接着说,“我、我在电视上看过,鸟类是人类的朋友,不能随便捉、随便吃的……”
我把芳芳高高地举起来,一边转圈一边对她说:“听你的,好孩子!让大自然的一切永远属于大自然吧!”
芳芳舒心地笑着,笑得甜美而自信。
我忽然觉着孩子们就是救世主,他们的言行和想法、他们那颗水晶一样纯真的心,不仅仅是大自然的幸运,也足以敲响成人世界的警钟,成为人类的皈依和荣耀。
耶稣曾说过:“我实在告诉你们,你们若不回转,变成小孩子的样式,断不得进天国。”(《新约·马太福音》)这尽管是宗教,或说是唯心的讲义,却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童心世界对成人世界的重要意义。
难怪有人说,童年是人类灵魂的故乡。
明朝的李贽在《童心说》中这样感叹:“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夫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
今天,我感动于自己天真烂漫的小侄女,感慨于当今世界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振臂高呼:童心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