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民国乱世中的至情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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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1)

看着林徽因、陆小曼这样的民国女子若一树静美的桃花绚丽地开放着,徐志摩感叹:像如许优雅动人女子的产生,有时可能真的需要三代的人文浸润才可以得来呵。

尘埃里开出的花

看着林徽因、陆小曼这样的民国女子若一树静美的桃花绚丽地开放着,徐志摩感叹:像如许优雅动人女子的产生,有时可能真的需要三代的人文浸润才可以得来呵。当年,陆小曼与英武的军人王赓携手并肩踏上婚姻的红地毯时,两人的心底应该都是流动了一股难以形容的乐趣的。后来,抱得美人归的王赓,在婚姻的围城中有一点张皇失措。他把陆小曼丢在北平,自己选择了逃避到北方的哈尔滨去做官。临行前,他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请同门师兄徐志摩,抽空陪一陪自己的妻子陆小曼。当然,王赓选择徐志摩关照小曼,相信是经过了一番思虑的。王赓考虑小曼是一个书法绘画舞蹈样样都拿得起的绝代才女,一般的男人恐怕很难符合了小曼的脾性,徐志摩那时候诗名渐盛,诗人与才女之间应该有着可心的话题。后来的人们,考量王、徐、陆之间的三角恋,曾有人将他们之间的矛盾喻为英雄、才子与美人之间的纷争。英雄最难消受的是美人恩,往往不是红颜薄命,就是英雄气短;只有才子缜密仔细的心思才可能温润了美人的花期长在。其实,徐志摩最初的情感历程也是一波三折的。

徐志摩,祖籍河南开封,世代经商,于明朝正德年间迁入浙东的硖石。祖父徐明枢,颇通文墨,主要以营商为生。父亲徐申如,名光溥,字曾荫,继承并恢廓祖业。徐父交游甚广,与南通张謇尤为友善,深受其“实业救国”思想的影响。早年继承祖业,独资经营徐裕丰酱园。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合股创办硖石第一家钱庄——裕通钱庄,后又开设人和绸布号。光绪三十三年至1935年间,先后任硖石商会总理、会长、主席近三十年。曾因兴办实业,蜚声浙江。1911年徐申如曾递补为浙江省咨议局议员,又当选为硖石镇董事会总董。抗战期间隐居上海,直至病逝。

1897年1月15日,徐志摩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封建化的富商家庭。他为徐申如第二位夫人钱慕英所生,是徐门的长孙独子。徐志摩特殊的家庭环境给了他个性张扬的童年,给了他一个自由驰骋的想象空间。但这样的家庭环境并没有教育出一个纨绔子弟,可以说,父母对他是教育有方的。

1915年,当时的政界风云人物蒋百里到徐家给徐志摩提亲。女方张幼仪,为宝山名医张润之的女儿,她的兄长张嘉(字公权)、张君劢在民国史上也是有名的风云人物。张嘉是当时中国金融界的巨子,张君劢是当时中国政界的显赫人物,张君劢后来与牟宗三、徐复观、唐君毅共同发表了《为中国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塑就了如今的“新儒家”运动。后来,徐志摩和张幼仪的婚姻失败,张家非常失落。张君劢曾说:张家失去志摩,如丧考妣!张家兄弟们和徐志摩之间后来也一直保持着情谊深笃的关系。

当时,张氏兄长张公权是清末从日本学成归国的留学生。辛亥鼎革后,他应浙江都督朱瑞之邀,担任秘书一职。张公权负有开化浙江学风的职能。他经常在浙省的学校间巡视督察。有一次,杭州一中一位男生的作文给了张公权很深的印象。当时,文章的标题为《论小说与社会之关系》,将梁启超大师的文笔模仿得入骨三分,且文法俊秀,自从一格。张公权几经探询,得悉此子名叫徐志摩,为硖石巨富徐申如之子。张公权即托人向徐家提亲,拟将其妹张幼仪许配徐志摩。据说,徐申如当即给冰人蒋百里手书:“我徐申如有幸以张嘉之妹为媳。”

尽管年少的徐志摩有过许多浪漫的想法,以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可思议的。但徐志摩到底拗不过母亲的柔情软语,禁不起慈祥祖母的眼泪,他顺从了。是年10月,徐志摩与张幼仪成婚于老家硖石。婚后的徐志摩与张幼仪之间,没有争吵也甚少欢笑,他们像当时每一对恪守已则的男女,小心地维系着表面上的相敬如宾。

内心苦闷的徐志摩后来去了英国伦敦的康桥大学。在那里,他认识了“中国第一才女”林徽因。他一头栽进了一个虚幻的情网之中,并为之设法与张幼仪离了婚。

以后,张氏的侄孙女张邦梅在考究徐志摩与张幼仪的这一段婚姻时,曾写过一本《小脚与西服》的书。张幼仪出身于名门望族,是天足。张邦梅讲徐志摩嫌弃张幼仪为一个可怜兮兮的乡下小脚女子,这对于徐志摩、张幼仪均是一种曲笔。

张幼仪无论是在她的现世,还是在研究者的眼中,都应该是一位心志坚强、思想新潮的新型女性。她与徐志摩的不合,不在于她的思想的守旧,更多的应该在于彼此的性格不符。幼仪的美应该是内敛而又含蓄的。这样的静美,却使得天性热情的徐志摩像天穹下的一弯残月,虽然依稀临照着烟树与人面,却是消磨得更加消瘦了。

所以,后来,诗人的朋友梁实秋讲起了志摩的发妻张幼仪,曾有过这样的一段评价:幼仪是极有风度的一位少妇,朴实而干练,给人极好的印象。凡是认识她的人没有不敬重她的,没有不祝福她的。她没写过文章,她没作过宣传,她没说过怨怼的话,她沉默地坚强地过她的岁月,她尽了她的责任,对丈夫的责任,对夫家的责任,对儿子的责任,然后她在自己的晚年寻得一个归宿。凡是尽了责任的人,都值得令人敬重。

这位西服儒雅的大学者重视的是张幼仪温柔恭良的传统一面。

而张幼仪自己在回忆起硖石乡下与志摩一起度过的日子时,曾经语气平淡地讲:“当日子一天天变暖,附近的西湖出现第一只游船后,我们就会换上轻薄丝绸衫或棉纱服,佣人也会拿来一堆家人在夏天用来纳凉的扇子;在他的托盘里摆着牛角、象牙、珍珠和檀木折扇,还有专给男士用的九骨、十六骨或二十四骨的扇子,因为女士从不使用少于三十根扇骨的扇子。有的扇面题了著名的对子,有的画着鸟、树、仕女等。”

张幼仪还说:“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爱的话,那我大概爱他吧。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其实,在每一段真心付出的感情里面,包容着的都是女人的一颗泥泞不堪的心。

当年,办好了离婚手续的徐志摩,风风火火地赶回伦敦。林徽因却转到了美国与梁思成学习建筑学。

1922年,心灰意冷的徐志摩只好回了北平。

志摩是那种把爱情看重到了骨子里的男人。这一次失恋令他内心的压抑无以排解,于是他就在1924年的秋天写了一首失恋的诗《去吧》,发表在《晨报副刊》上。这一首诗被大文豪鲁迅看见志摩与张幼仪了。他一向对于徐志摩的那种媚思温软的诗风是看不惯的,就即兴写了一首《我的失恋》去调侃志摩。文学界的人,都晓得鲁迅诗中揶揄的是谁,有人见面就打趣徐志摩。这使得徐志摩的心境更郁闷了。他发表一首诗,原本是想宣泄心底之悲凉的,不料,却招来了周家老大一番无端的嘲弄。想着自己无端端地放弃了家中贤良的妻子,“恋人”却辜负了自己,徐志摩是万般的无奈。由是,徐志摩写出了那首举世闻名的《再别康桥》。

三分失意的徐志摩就是在这样一份落寞的心境之下,进入了王赓夫妇的生活的。

张爱玲在讲到她与胡兰成的倾城之恋时,曾经心慌意乱地讲:“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这就是缘分。”徐志摩亦是如此。

当年,应该是在1924年的5月8日,徐志摩、林徽因、梁思成、张歆海、陆小曼大家同台演出一个叫《齐德拉》的话剧,为世界文坛的泰斗泰戈尔祝寿。这应该是志摩与小曼的初次相识了。只是这时,徐志摩尚自怨自艾地夹在林徽因与梁思成之间,做着一个心烦意乱的失意郎。名花有主的陆小曼则对任何的人,都保持了一个已婚少妇的矜持与大度。

有关志摩与小曼之间的情弦初抹,磊庵在他的《徐志摩和陆小曼艳史》中曾提过这样一件轶事:“志摩与小曼见到几面,老早就拜倒石榴裙下,某一次义务演剧,内有《春香闹学》一阕,志摩演老学究,小曼饰丫鬟,曲终人散,彼此竟种下情苗。”这样的忆旧真使我们神往了徐、陆情爱大戏开场时的那种活色生香。

志摩自己曾讲:“今晚在真光我问你记否去年第一次在剧院觉得你发鬈擦着我的脸(我在海拉尔寄回一首诗来纪念那初度尖锐的官感,在我是不可忘的)。”诗人的心扉洞开之时,我们也似乎看见了露珠滴在盛开的秋海棠上时的一种曼妙。

民国,是战争、鲜血与阴谋的时代。

而那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大时代,同时也是怀春女子崇尚文学、诗歌、激情的时代。

同时代的文人墨客,曾不无嫉妒地谈论过徐志摩。讲他的热血质,说他讲话很有感染力,开口三分钟即能吸引了女孩子的注意力。徐志摩曾经饱含激情地跟陆小曼讲:“我的诗魂的滋养全得靠你,你得抱着我的诗魂像母亲抱孩子似的,他冷了你得给他穿,他饿了你得喂他食——有你的爱他就不愁饿不怕冻,有你的爱他就有命!”满脑子罗曼蒂克思想却又心境寂寥的陆小曼,很快就被白健谈的徐志摩深深地吸引住了。

徐志摩陪着陆小曼去北京的近郊游玩。他给小曼讲香山的秋叶漫舞得像一个动情的小女子,叶叶皆金黄,而金黄色的东西最传情。这是每一位爱幻想的小女子都喜欢听的。志摩陪着小曼去灯红酒绿的酒吧消遣,一整个下午也没有觉得厌倦。诗人总是兴致勃勃地给小曼讲法国红酒的那种迷离的色彩,其实也是一种感情的柔曼的张力。陆小曼就喜欢上了徐志摩讲话时那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态。

诗人徐志摩最初对女人的态度是唯美的。可是唯美至上的女孩林徽因看不上自己,要嫁给恩师梁任公的公子梁思成。现在,同样是风华绝代的顶尖女子陆小曼对自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与崇拜,这使诗人私心中的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与陆小曼一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之后,徐志摩内心的感情世界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徐志摩初受朋友之托,与陆小曼交往,以为像陆小曼这样的社会名媛,很多其实也不过是头脑简单的花瓶而已。后来,与陆小曼的交往愈深,徐志摩也就慢慢地觉得,与林徽因并列为民国四大才女之一的陆小曼,其才情容貌实在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陆小曼的性格,是他刚刚进入一条幽静的山谷之时,山重水复疑无路,而与之有了较深的交往,却可以领略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柔媚内质。徐志摩很快就被陆小曼的清新美丽深深地吸引住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陆小曼原先犹如幽静水面般凉滑的心湖,此时也不由得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涟漪。她那位受过高等教育却仍是一介武夫心态的丈夫王赓,与徐志摩的和风细雨真的不可同日而语啊。亲切可人的徐志摩轻轻地为她打开了一扇美丽的窗子:那是一位风度翩翩、浪漫情怀的风流才子,润湿地踩在了陆小曼松软新鲜的心上。小曼叹喟了,她讲:“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伴侣。可是,我们相识在不该相识的时候。”她的心在一种无限伤感的幽暗间摇曳。

所以,后来,当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恋情大白于天下,于当时的社会伦常自是一种不小的冲击。徐志摩做当时中国社会第一个离婚的男人在先,陆小曼也决然定然地宣布要做当时上流名媛的“第一离婚女人”。熟识的朋友圈中虽然都私下里以为这是一种顺理成章的结果,但当时的社会,像徐陆二人这样公然挑战上流社会规则者,还是受到了不少的责难,他们毕竟是吃螃蟹的第一人。

其实,诸如民国间的大好人胡适之,他与发妻江冬秀之间也未必讲得上几句感情。后来,江冬秀在风闻了胡适之一次又一次的绯闻后异常生气,甚至在社交场合骂胡适之无耻,但适之均是泰然处之。鲁迅为新文化的薪火传布者,他与发妻朱安从来没有同床共眠过,但鲁迅的一生均不敢违背了母亲的意思,与朱安离婚。他后来爱上了许广平,负爱远去了像厦门、广州、上海这样的地方。鲁迅一颗炽热的心献给了许广平,却始终不敢再夺去了朱安那样一个孤寂女人最后的名分。

所以,有关徐、陆的这一段惊俗之恋,后来的坊间就有了种种不同的流行版本。

有讲,王赓在风闻了徐、陆之间的风言之后,便采取了措施。比如,王赓叮嘱下人严格限制徐志摩踏入王家一步。传说那时候的徐志摩对陆小曼的痴迷,已经到了可以三天不吃肉,却不可一刻无小曼的程度。可是,陆小曼是王门一入深似海,为刻骨相思煎熬的徐志摩也很无奈。有一次,徐志摩是花了一笔不菲的佣金,贿赂下人,才从后门偷偷地溜进了王家,只为了一睹心上人的芳容。也有讲,王赓对陆小曼的红杏出墙感到相当气愤,曾经拨枪顶着陆小曼的脑壳,要小曼了断与徐志摩之间的情感纠葛。

陆小曼在这样的强权之下仍然没有气馁。有一段时间,甚至是陆小曼传出外面的信件,也有王家的人悄悄拆了查看。小曼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写给徐志摩的情书就都改用了法文书写。

不过根据我查阅的资料显示,王赓是一位颇为儒雅大度的有为青年。上述的传说均不足为凭。

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段时间的当事人,无论是王赓,还是徐、陆两人,都承受着了来自社会与家庭各方面的巨大的压力。

徐志摩讲:溺水三千,他只取小曼这一瓢饮。北京城里的繁花似锦千千万,他也是非小曼不娶了。然而,徐志摩毕竟是先抛弃了发妻,后来又插入了老朋友的婚姻的,他的压力最大。他成了当时报刊花边新闻千夫所指的花花公子。

这时,诗圣泰戈尔的助手恩厚之从南美发来了一封信,讲泰戈尔近来身体欠佳,在病中的泰戈尔非常牵挂志摩,希望他能到意大利与病中的老诗人相会,以慰老诗人之心。徐志摩乃决定暂时躲藏到欧洲去,以平息当时社会间汹涌的非议。

在京的友人们为徐志摩举行了一个饯行的宴会。

小曼想到,志摩这一去,即或有大半年的光阴不复可见。从此的想念,大抵上也只是一种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清梦。小曼的脸上即流下了清苦的泪。以小曼的身体素质,应该是不胜酒力的。可那一天,小曼像喝白开水般地,一大口一大口地把红酒拼命往嫣红的嘴唇里倒。

那一天的小曼,烂醉如泥。

徐志摩听得沉醉了的小曼,口中仍是不停地嘟喃:我不是醉,我只是心里难受,心里比黄连苦。咫尺之间,当着众多朋友的如花美眷陆小曼面,徐志摩心中的千万爱怜不敢直白地表露出来。但志摩的焦虑与痛苦是写在了脸上的。这样的时候,志摩也觉得仿佛是有了一千把的刀子在刺他的心脏!

离别的日子仍然是如期而至。

那是一个朦胧的月夜。风刮着路边的树,仿佛是在唱着一首忧伤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