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的慈禧与她手中的权力一起进入了暮年,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成了她最大的威胁,资产阶级维新派的变法被慈禧强硬地打压下去,连一国之君光绪也被软禁。显然,慈禧没有能力挽狂澜于既倒了。大清朝在垂死挣扎之际,也为慈禧本人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她的一生是忙碌的,这些忙碌却并没有为她赢得荣耀,慈禧身后,是千古骂名。
甲午战争的惨败让很多富有血性的中国人,尤其是年轻一代的读书人开始觉醒,割地赔款、丧失主权之痛,直接刺痛了中华民族的神经。
乙未科进士正在北平考完会试,等待发榜。这些致力于进入仕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中国知识分子认为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4月22日,康有为、梁启超写成一万八千字的“上今上皇帝书”,十八省举人响应,一千二百多人联署。5月2日,由康、梁二人带领,十八省举人与数千市民云集在都察院门前请代奏。洋洋洒洒近两万字的“公车上书”主要提出了四项主要议题,也是扭转国家危亡局面的四个解决办法:一是下诏鼓天下之气;二是迁都定天下之本;三是练兵强天下之势;四是变法成天下之治。康有为认为,这前三项还只是权宜之计,而第四项才是立国自强的根本大计,“变法”二字势必引起朝廷内外的轩然大波。
而实际上,《马关条约》的签订不仅刺痛了举人们的心,更刺痛了光绪的心,他虽然年轻,又没有掌权,但他正处在血脉贲张的年纪,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在耻辱面前冷静下来,没有办法像他的姨母慈禧太后那样,置国家的安危于不顾。
光绪皇帝深知救亡图存的紧迫性,也深知救亡图存不能仰仗目前的朝廷中的这一班人,只有变法才能扭转现在的局面,才有可能实现民族和国家的复兴。而变法自然需要人才,需要有真正先进思想和韬略的人才,需要忠心耿耿,又能身先士卒的人才,需要敢于质疑、敢于对抗旧势力的人才。
康有为的出现让光绪皇帝看到了希望,三十七岁的康有为既领略过西方思想的先进性,也有着忧国忧民的中国传统读书人的情怀。当时,正在进京应考的他听说了《马关条约》割地赔款的事情,悲愤与辛酸涌上心头,与同乡的有志青年梁启超一起,与各省前来应试的一千三百多名举人联名请愿,向光绪帝提出了“变法成天下之治”的中心议题。
当然,他们是没有办法直接见到皇帝的,因为皇帝手下有着一层又一层、一级又一级的官员,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慈禧太后的亲信,秉承太后的懿旨,坚定不移地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这封情真意切、洋洋两万字的上书并没有递到皇帝面前,但这并不会打击到康有为的信心。不久,他中进士,担任工部主事,这期间他提交了第二封上书,还是石沉大海。
5月29日,他呈送的第三封上书《上清帝第三书》越过重重阻挠,终于呈现在光绪面前。皇帝看了之后,龙颜大悦,他寻觅已久的人终于出现了,欣喜不已的光绪帝命人将这份上书抄录三份,一份留在自己的乾清宫,一份呈送给慈禧太后,一份发往各省督抚。
他本以为举国上下都会和他一样,因为找到了合适的变法救国的人选而欣喜。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在他欣喜的背后,正酝酿着一场由于两种不同的思想观念的冲突与对决。
原来,在康有为上书之际,守旧派的大臣们已经成功地阻止了他两次上书,最后还是帝师翁同龢慧眼识人,他发现了康有为这个难得的人才。作为皇帝的老师,翁同龢深知,甲午战争之败并不是偶然,“祖宗之法”已经对当下的时局失去了效力,康有为的想法和观点让他仿佛看见了希望。他多次和康有为讨论时务,在他深入了解了康有为的思想之后,就有一种“乃益豁然”的感觉,于是他开始向光绪推荐康有为。康有为也早就想一睹这位青年皇帝的风采,只可惜被老臣们的“本朝成例”阻止了,因为按照本朝成例,非四品以上官不准召见,“今康有为乃小臣,皇上若欲有所询问,命大臣传语可也”。
光绪帝只好命总署五大臣李鸿章、翁同龢、荣禄、廖寿恒和张荫桓召见康有为,这时是光绪二十四年正月初三,也就是1898年1月24日,据《马关条约》的签订已经过去了近三年的时间。
总署西花厅内坐着五个神色微言的大臣,康有为就面对着这五个朝廷重臣,简单阐释了自己的想法。他首先遭到了荣禄的反驳:祖宗之法不能变!但是康有为从容地辩驳道:“祖宗之法,以治祖宗之地也。今祖宗之地不能守,何有于祖宗之法乎?即如此为外交之署,亦非祖宗之法所有也。因时制宜,诚非得已。”
接下来的时间里,康有为清晰地介绍了自己所了解的西方的法律、财赋、学校、农商、工矿、铁路、邮信、会社、海军、陆军等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的情况,还分析了日本明治维新的价值所在,他认为清政府完全可以走一条与日本的变法相一致的道路,也做到“效法西法,法制甚备”。这次召见让翁同龢更加欣赏这个见识广博、思想先进的年轻人,而有一个人则相反,他对康有为的政治思想极为不满,完全听不下去,所以中途就退场了,这个人就是总理衙门大臣、兵部尚书荣禄。
第二天,光绪迫不及待地向翁同龢询问昨天召见康有为的情况。翁同龢自然是详细而激动地转述了当时康有为的话,光绪一下来了精神,倍感欣慰。他又提出召见康有为,奕担心慈禧那里不好交代,便提议说,让康有为将自己的变法主张条分缕析地上奏上来,待皇上过目之后,再决定见与不见。
很快,康有为将自己的政治主张整理到《日本变政考》和《俄大彼得变政记》两本书里,呈现给了光绪皇帝。光绪皇帝看过这两本书之后,越发觉得变法迫在眉睫,否则社稷难保。但是他虽为一国之君,但并没有实权,真正的定夺权还在慈禧太后的手里,最让光绪皇帝忧心的是,他害怕慈禧不同意变法。
无奈之下,他找到庆亲王奕劻,希望奕劻能传达他的意思:如果慈禧不同意变法,他宁愿退去帝位。当奕劻把这句话说给慈禧听后,慈禧勃然大怒道:“他不愿坐此位,我早已不愿他坐之。”原来,这时候,光绪的生母已死,光绪与慈禧之间维系亲情的唯一纽带早已断裂,加之光绪羽翼渐丰,纠集了一大批不满慈禧独裁的大臣,形成帝党,处处与慈禧为敌,这让慈禧大为不满。这次变法,也是慈禧与羽翼渐丰的光绪帝之间的一次较量,当光绪帝当着慈禧的面提出变法时,慈禧满不在乎地说“凡所实施之新政,但不违背祖宗大法,无损满洲权势,即不阻止。”这句话说得太模棱两可,祖宗大法为何物?没人说得清楚,再说,变法变法,就是要变祖宗之法,岂有不违背之理?
实际上慈禧能够暂且答应下来变法的事情,自有她的考虑。当下的国内国际局势之险恶,慈禧不是不知,而是不愿接受这一现实,她也不想当一个丢掉祖宗江山的罪人,而列强对中国步步紧逼,当时的清廷,恐怕“自强”是唯一的出路,洋务运动还是留给她一些好印象的,而这次,有光绪奔走呼号,倒是省了她的心;再说,举国上下,满朝文武,变法的呼声一片,她即便独裁,也不敢置这么多人的想法于不顾。此外,即便她对光绪有再多的不满,毕竟,光绪处在帝位之上,她已经归政,光绪已经亲政,她不再是大清的独裁者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同意了变法,正如她对奕劻说的那样,“由他去办,俟办不出模样再说。”由此可见,慈禧对变法的态度是消极的。
而光绪皇帝则像是一只刚刚飞出鸟笼的鸟儿,开始按照自己设计的蓝图,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做事。
变法使他精神振奋,他广泛招揽人才,以为变法之用,他整天和那些主张变法的大臣在一起讨论变法的相关事宜。他重用支持变法的翁同龢,凡事都喜欢与他讨论,但是,正是因为他的重用,给以翁同龢为首的一批维新派官员带来了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