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他尚且来不及打量到了什么时候,就被一张忽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惊惧地往墙上靠了好深。
“你,你是谁?”
突然靠近的少年有着圆圆的眼睛,俊秀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手里反常地抓着一只草编的蚱蜢,盯着蔺晨看了许久,忽然露出一抹笑来,拿着蚱蜢戳了戳他黏在他脸上的一绺头发。
“娘,娘——”
蔺晨一愣,继而摸向自己胸口,心里已经犹如天雷洪顶一般,心说他一觉醒来还能成了女人,还能多了一位十二三岁的儿子不成?真是开玩笑!
直到确认自己还是实打实的爷们儿,蔺晨这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与少年大眼瞪小眼起来,心说这孩子瞧着是个美人但是眼神太差,认错了自己的娘不说,还能把他一个大老爷们看成女的,也是厉害。
不等蔺晨想别的,茅屋的门吱嘎一声就开了,他眯着眼睛去看出现的那一抹高挑身影,纵然没看清脸只凭着那纤细的小腰就能认出是自家的美人师弟,忙不迭地就要扑过去,亲亲热热地喊了好几句师弟。
少年却比蔺晨快一步凑过去,一把钻进欧阳少恭的怀里,被带着又坐在自己床边。
“娘,醒了!”
欧阳少恭笑着点头,温和地揉着少年的头发以示嘉奖,看着他盯着自己眨巴的眼睛,从袖子里摸出刚讨来的两块糖放在他面前。少年眼睛一亮抢过去,更加欢快地抱着少恭的腰不停地蹭着。
他这才有机会关心躺在床上的蔺晨,喊了好几句师兄,对着他歉疚一笑。
“师兄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后脑还疼不疼?”
蔺晨无力地摆着手,心说他后脑不疼就是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或者说觉得哪里不对。此时蔺晨禁不住怀疑是不是他醒来的方式不对,要不要重新醒来一次。不然怎么一觉醒来,师弟就成了一个少年的娘。
不是他醒来的方式不对,就是这个世界、或者是蓬莱里的方式不对吧!
蔺晨闭上眼睛又睁开,试了三次,醒来面对的都是自家师弟隐含担忧的如玉脸庞,这不错啊,可是抱着他师弟腰喊娘的小鬼是怎么回事,谁特么和他的美人师弟生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小崽子啊!
“我觉得哪里不太对,我被打晕前你还没有成亲,醒过来之后就成了这么大孩子的娘,重点是这孩子瞧着还有点儿傻,这是怎么回事……”
对上欧阳少恭含笑的眼睛,蔺晨心里再多的荒诞也尽数收起,老老实实地坐起来揉着额头,呢喃几句,不忘偷看着欧阳少恭的脸色。
少年似乎听懂了蔺晨说的话,立刻抬头,鼓着眼睛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反驳一句“你,傻”,中间的停顿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蔺晨也不急着与他争辩,而是和欧阳少恭对视,想听一个解释。
“出海救人的时候遇到了这孩子,抓着我的衣角喊娘,我不带他走他就不愿意逃生,就被我捡回来了。师兄不是一贯喜欢孩子么,我就想着……”
欧阳少恭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孩子,滔天巨浪里拽着他的衣角死活不松手,坚毅的目光连风广陌看着都忍不住动容。把他捡回来似乎是必然,尽管当时他并没有多大的心思。
少年的确有些心智不全,捡回来的时候欧阳少恭就发现了。毕竟一个被吓傻的正常少年,也不会拉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衣角喊娘。少年说话不流利,心智顶多和始龀的孩子差不多。
不过欧阳少恭与他相处了几日,就对他愈发怜惜起来,少年心智不全,却有着诡异身法和与其不想符合的奇异武功,出手狠辣利落带着异族人的特征,长相却是实打实的汉人。
蔺晨听了欧阳少恭的断续叙述,最后才打断,添了一句海域上面是东瀛和大梁通商的必经之路,这少年应当是被东瀛人抓去的,少恭正好救他出了苦海。
“不过师弟,这都几日了,你给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呢?总不是一直‘孩子’,‘孩子’地喊着吧?”
欧阳少恭骤然窘迫起来,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言语。刚巧少年这时候抬头与他对视,那一双清亮的眼睛,更是让他无处遁形,硬着头皮开口。
“既然是在海里捡的,就叫,叫,叫——”
这“叫”了许多遍也没能琢磨出个名字来,可与欧阳少恭一贯的惊才绝艳不符,惹得蔺晨低头偷笑。别人或许不知,他却是了解的,自家师弟哪里都好,只是是个取名废,让他取个名字还不如让他背下一本医书。
眼见欧阳少恭真是想不出来,蔺晨灵机一动,抬头接了一句。
“‘飞流’如何?”
自然是好!有人解围,欧阳少恭刚好故作沉思的模样拊掌叫好,夸了一句师兄取名果然好,以后就叫飞流了。说完就拉着怀里的少年抬头,看着蔺晨。
“飞流看着,这是给你取名字的人,以后要喊叔叔!”
破孩子似乎还记着蔺晨瞪他的几眼,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开口,反而气鼓鼓地扭头看着另一边,鼻孔里哼出一声,态度骄傲得不得了。
哎呀,喊什么叔叔,都把我喊老了!蔺晨笑嘻嘻地掺和了一句,伸手揪着飞流颊边鼓鼓的一块肉,脸上的笑骤然猥琐起来,心道小混蛋,师弟是我的谁让你未经允许凑过去又搂又抱的,还是当着他的面。
“来,飞流乖,喊爹爹!”
自家师弟是喊娘的,那爹爹自然是他了!蔺晨乐呵呵地诱哄着,全然不顾欧阳少恭一时哭笑不得的表情。
飞流似乎是被捏的疼了,想拍开那只手,苦于不得章法怎么躲怎么拍也不能把他挪开,不由得着急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欧阳少恭求助。
“师兄多大了,怎么还欺负孩子……”
欧阳少恭原本掩唇偷笑,接受到飞流的目光劝了两句,使了巧劲儿把蔺晨的手挪开,又替飞流揉了揉泛红的脸颊,哄一句飞流先出去可以么,让我和师兄交待几句,以后可不能随意捏你了。
“恩!”
飞流闻言重重点头,受恶霸欺负的小可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温柔娘亲,有了靠山就天不怕地不怕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恶霸做一个鬼脸。
飞流离开许久,欧阳少恭只是盯着坐起来的蔺晨含笑不语,盯得蔺晨心里发毛,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的时候,欧阳少恭这才笑着端了一杯水到他嘴边,轻哄一句师兄睡了几天,先喝些水吧,待会儿千觞会把饭菜送来的。
蔺晨惊疑不定地喝着茶水,心里还担忧着欧阳少恭会不会突然发难,压着他躺在床上,一句句地质问。庆幸的是,等那一杯水喝完,欧阳少恭也不曾开口,只是沉默地接过茶杯放在桌上。
“师兄,那日不是拦着你不许出海。实在是太过危险,而且上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我和千觞身怀灵力,在海面上可以悬浮而立,救人自然容易。你若是去了,在海里游水都是困难……”
不等欧阳少恭说完,蔺晨已经先一步拉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诚恳一句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海上救人不同于陆地救人,陆地救人只要医术就好,海上救人考虑的却是能不能在海上多生存一会儿。
蔺晨游水什么的本就是弱项,欧阳少恭自然不会让他跟着自己出海。再说那些人救下来也不难,他自己可以的事情,自然不能让蔺晨跟着冒险。
“我知道,少恭对我最好了!”
头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蔺晨揽着欧阳少恭轻轻地靠过去,闻着自己熟悉的兰香才觉得舒缓些,在他的脖颈间贪婪地呼吸一口,低声问着你又没有受伤,那时候蓬莱岛地动,风姑娘说是修补豁口出了意外,可把我吓坏了,只怕你出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不可预料的事情,恩,飞流算么?”
欧阳少恭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明媚的脸上一片温润的玉光,居然有了心情说几句俏皮话。若说蓬莱之行不可预料的事情,那便是捡了飞流。
蔺晨酸溜溜地道一句算,随后自己打翻了醋坛子一般,连声抱怨破孩子一来师弟眼里就只有他了,对他可比对我好太多了,我心里都不舒服了。
“他手里的蚱蜢,我一眼就认出是你编的。分明是我教会你的,你却总是编的七扭八歪的,也只有他不嫌弃了,可是我也不嫌弃,你什么时候给我编一个?”
欧阳少恭笑一句师兄这么大了,还要和一个孩子争东西么,说出去可是会有人笑话的,师兄睡了这几日,我忙着处理蓬莱的剩余事情,都是飞流守着你的,你打呼噜翻身他都会和我说的。
“我不管,就是看不惯他抱你,抱就算了,居然还有胆子蹭你,还当着我的面……”
蔺晨哼哼唧唧地表达着不满,像是自己心爱东西要被抢走的孩子一样,说着就忍不住把欧阳少恭抱的更紧,低头在他耳边抱怨了一句,自己钻进他充溢着兰香味的怀里,学着飞流的模样蹭了蹭,滚了滚,最后被不耐烦的欧阳少恭一把推在了一边。
欧阳少恭如玉的脸有些白,出了房门就看到蹲在墙角数着蚂蚁的飞流,微微一笑就凑过去,看着小孩子气鼓鼓的脸颊,不由得伸出一指戳了戳。
“飞流还生气呢?”
飞流瞪一眼茅草屋不结实的墙,似乎要透过那墙把蔺晨的厚脸皮灼个窟窿,而后狠狠地道了一句“不是”,说完晶晶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思索了许久,才试探了一句飞流说的是不想刚才的人做你爹爹,你不想要,你不高兴?飞流跟着点头,又瞪一眼里面的人。
“不要,他!”
下章预告:
蔺晨哼唧着在欧阳少恭瓷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旖旎水痕,含糊地问一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蓬莱岛虽然漂亮看多了也是腻味,还不如我带着你和飞流周游天下,这才是咱们应当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