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流，飞流……”
蔺晨在屋里喊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应声，不耐烦地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这才把在屋外不乐意进来的飞流喊进屋里，一边捯饬着手里的药草一边睨他。
“又跑去哪里看蚂蚁了？去，帮我把案子上的白色草根拿过来，我这边腾不开手脚……”
蓬莱岛的豁口修补好了，只是还有许多杂事需要欧阳少恭帮忙，两人已经在海岛上滞留了近一个月，蔺晨呆的无聊，就整日在屋里研究着蓬莱的药草，已经弄出来好几种作用不明的古怪东西。
飞流手里还拿着风晴雪送的木雕小玩意儿，一脸不乐意地瞪着蔺晨。蔺晨被他看着，抬头笑一句怎么了，再不去我就告诉你娘你不乖，拿个东西都不乐意。
“怎么说我也是你爹，听话，待会儿做出来的东西给你尝尝鲜，保管是你没吃过的！”
听到提起自己的“娘”，飞流才哼哼唧唧地去了那边，拿了最打眼的白色草根扔过来，鼓着眼睛反驳一句不是，才不认这人是自己的爹爹。
小药鼎里不知煮着什么东西，翻出的细碎泡沫却带着难以形容的药香。飞流抽着鼻子嗅了一会儿，忽然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靠近了自己讨厌的人。
“什么？”
蔺晨焉能看不出小家伙馋嘴了，心里已经笑开了花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吊足胃口回一句可以吃的东西，飞流要不要试一口。
“喊一句爹爹，我给你尝一尝，划算吧！”
大约是海域风暴的时候受了伤或是受惊，飞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神智却远远不够年龄，充其量也就是四五岁的孩子。蔺晨便尤其喜欢戏弄他，偏偏欧阳少恭无暇顾及自己捡来的孩子，只能由蔺晨照看。
“不！”
飞流拒绝一句，看着蔺晨低头碾碎什么东西，眼珠子一转忽然探手进了那小药鼎，抓着里面一根用来搅拌的瓷白茶棒就迅速地收回手，嘚瑟地看一眼蔺晨。
蔺晨已经皱起眉头，回想着飞流方才的动作，分明是江湖高手才有的迅捷。莫非这神志不清楚的孩子，还是江湖享誉盛名的少侠不成，那可是太可惜了。
“你会武？”
飞流试探着伸出舌尖舔一口茶棒，道不明的甜味瞬间侵袭了味蕾，使得他惊喜地看着手里的茶棒，直接含进嘴里吸吮，看也不看蔺晨，更不提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答非所问地接了一句好吃。
蔺晨苦笑着想这可是救命的药，如今在自家孩子这里却成了带着甜味的零嘴，若是给自个儿师傅晓得，非得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不可。
等着飞流的目光看向药鼎的时候，蔺晨才后知后觉地赶紧抬起衣袖挡着药鼎，手腕不小心碰着烧红的药鼎，忙不迭地狼狈地收回手，警告。
“可不能再吃了，我好容易弄出来的，都进了你的肚子到时候你娘可就没得吃了！”
提起欧阳少恭，飞流才点头，目光却依旧不舍地放在小药鼎上，看了许久才收回了视线，恋恋不舍地就要出门，准备接着去看蚂蚁。
“哎，飞流！”
蔺晨忽然想起一事，喊下人问一句你可打算好了日后去哪里，这蓬莱岛只怕不能待一辈子，等着我和你娘走了你怎么办。
就算蓬莱岛没人议论，蔺晨一样擦觉了岛里人对外人的不喜和不善。飞流一人又无人照顾，到时候他和欧阳少恭离开了，他可怎么办。
“一起！”
飞流似懂非懂的，只听到了“离开”、“娘”的字眼，以为欧阳少恭要丢下他一个人离开，忙不迭地应了一句，而后又添了一句“跟着”。欧阳少恭去哪里，他就跟着一起去哪里，绝对要跟着自己的娘。
等着晚上欧阳少恭回来，蔺晨帮他更衣的时候，便把今日的事当了笑话讲给他听，最后笑了一句这儿子虽然是师弟捡来的，却是真得把你当娘看得。
“师兄就别打趣我了，那日看他可怜就把人救回来，大约是飞流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我，就和那雏鸟睁眼一样认错了自己的娘……他既然现在依赖我，我就断然没有把他丢下不管的道理。师兄对那孩子也是喜爱，想来是不介意我俩身边多一个孩子的……”
蔺晨恨恨不平地接一句怎么不介意，他整天缠着你弄得你都没有时间陪我，这影响还不够大的么！他刚抱怨完就听到欧阳少恭的闷笑，揉了揉那人的脑袋，低头便一脸不满意地咬在自家师弟修长的脖颈。
“我也不介意多一个孩子，你当娘我做爹，不过你可不能为了孩子忽略我，我这人最怕美人不理我，你可不能做出来这样始乱终弃的事情！”
脖颈留下了带着口水的红印子，蔺晨看着满意，方才抬手揉了揉那个地方，搂着人倒在已经铺好地床上，一脸笑意地扒着身下人的衣服。
蔺晨哼唧着在欧阳少恭瓷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旖旎水痕，含糊地问一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蓬莱岛虽然漂亮看多了也是腻味，还不如我带着你和飞流周游天下，这才是咱们应当做的事情。
欧阳少恭被吻得双眼迷离，最后听到那句话，还是皱着眉头把不老实的人推开，拉起自己的衣襟，低头回一句师兄再等几天，等他忙完了收尾的事情，三人就能一块离开蓬莱岛。
“只是师兄，咱们上岸的第一站，你准备定在哪里？”
原本按着蔺晨的想法，当初两人出了琴川便应该沿着小灵峡走的，最后一站才是东海。只是路上横生枝节才来了蓬莱，离开后倒是不知蔺晨打算如何行走。
“等回了陆地，师弟陪我回一趟廊州，可好？”
蔺晨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事，被推开后并不像以前那样没皮没脸地继续凑过来，而是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瞪着欧阳少恭的眼睛，试探着问一句。
欧阳少恭皱眉问一句师傅如今不在廊州，师兄回廊州只怕找不到人的。纵然蔺晨有心寻青乌子敲诈一番，青乌子不在廊州两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蔺晨“嗨”一句不是找师傅，是打算回一趟家，顺便探望一番家里的老头子。
蔺晨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如何，幼时还欺骗过欧阳少恭他是被青乌子收养的孤儿，借此来博取同情。只是他那通身的气派，纵然收敛了许多也遮掩不尽光华，那可不是在大街小巷里会有的气派，而是珠玑锦绣堆出的。
欧阳少恭起身整理衣服，这才低头问一句师兄是准备回家了，以前怎么没听过你家在廊州，离得近也不见你回家，小时候我还把师兄的话作了真。
“那时候和家里老头子隔阂厉害，被师傅带走了就赌气不想回去，现在和老头子也没有多少情分……我原本也不打算去看他，只是现在老头子年岁大了身子不好，估计也没有多少寿数了，我总得回去瞧瞧……”
蔺晨尽量把自己幼时的混账事一笔带过，最后抿唇还是没敢交待自己的家世，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便简略说了老头子几句，最后局促地看着自家师弟。
蔺晨已经琢磨好几天了，想好若是师弟不同意回廊州，那他自己把东西送去琅琊阁就走，老头子身边那么多名医向来是不缺他一个的。
“既然如此，那等上了岸我们就先去师兄家里打扰几天，到时候师兄可带带我好好逛一逛！”
欧阳少恭已经起身自顾自地打理着散乱长发，挑着空闲回一句无事，调笑一句便继续梳发。看着欧阳少恭没有多在乎，蔺晨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又发闷起来，自个儿也站起身去了师弟身后。
“对不起，我……”
分明说好周游天下，第一站却是自家，蔺晨想起家里混乱的情况就忍不住头疼，可是又不得不去。两人去琴川之前青乌子就告诉他了家里老头子情况不好，这几个月拖过去他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就算他和家里老头子有过龃龉，终究是最亲近的两人，老头子也不曾亏待过他。蔺晨想着老头子心里还是难受得揪着疼，但愿这一次能够把这摊子事理顺，再也不用时刻记着家里的破烂事。
欧阳少恭的长发带着夜色的凉气，蔺晨埋头进去还能嗅到皂角的香味，他深吸了几口心里才平缓过来，压低声音回一句等到我家里的事解决了，我一定带着你周游天下，去哪里都是你说了算。
“好啊！”
欧阳少恭转身环抱着蔺晨笑着回一句，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蔺晨这句话里的深意，脸上的笑又重了两分，最后岔开这事问一句今日飞流表现如何，没有麻烦师兄吧，又辛苦了你看了他一天。
哪里是蔺晨看了飞流一日，分明是蔺晨自顾自地熬药，那边飞流在屋外看了一天蚂蚁，最多不过是中间的时候蔺晨给飞流喂了几口药。想起这事，蔺晨忽然又想起来别的事，问。
“对了，飞流似乎有着武功，你可知道？”
蔺晨又想起飞流用过的几个招式，与中原的武功套路相去甚远，倒有些他幼时见过的东瀛武功的意味，招式狠辣身法诡异，分明是东瀛最神秘的忍术。
蔺晨不清楚欧阳少恭救人的细节，但蓬莱岛在大梁到东瀛的航路旁，要说救一个东瀛孩子也是有可能的，不过飞流的模样俊秀身材颀长，也是汉人的样子，应当不是东瀛那边的小矮子啊。
“知道。那****抱着我不愿撒手，我便看出来他会几分功夫，只是当时没想到他武艺不凡，现在看来也是缘分，幸好当时没有扔下他……”
欧阳少恭说的一回事，那日又是另一番光景。看不清楚脸面的小孩子抱着他的一条腿哭着喊娘，脸上的血迹蹭了他一裤腿，欧阳少恭忙着救人不愿理他，甩不脱那孩子就提溜着拖油瓶继续救人，忙完后才有空打量孩子。
当时飞流已经昏过去，欧阳少恭猜不明白他为何喊着自己为娘，最后皱眉想了一会儿，方才拎着人去找风广陌，最后就把人给带回了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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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少恭忽然抬头一笑，娇媚的模样映着夜明珠的柔和光芒，一时间看得蔺晨神游起来，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被飞流一句“口水”喊的醒过去，尴尬地摸着嘴角就要追着飞流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