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以为,
决定一个动物用几条腿走路的关键是看这个动物自己长了几条腿。
比如,黑毛、比尔、太郎大人和我,我们都有四条腿,
我们就用四条腿走。
老太太,善良女人和那个孩子,只有两条腿,
他们就用两条腿走。
我觉得,虽然老太太家的小孩子在我的帮助下学会了爬行,
可是,他最喜欢的不是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而是只用两条腿向前走。
可见,用两条腿走路是人的天性。
用四条腿走路是猫猫狗狗的天性。
可是,那个只有三条腿的小奶狗该怎么走路呢?
事实上,并不是只有我一只狗担心这个问题,
比尔也担心。
有好几个晚上,我都看见他悄悄地缩起自己的一只后爪练习走路。
他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他康复的时间延长了。
一直正常的狗,不应该拿自己康复的时间开玩笑。
我看见比尔的爹来看比尔的时候,哭了。
是的,哭,比尔告诉我,眼睛里挤水这件事,就是哭。
比尔说,人会哭,狗也会哭。
我问比尔,狗什么时候才哭?
比尔说,没玩够的时候。
我才不信。
从我住进宠物医院的第七天开始,
白大褂尝试着将笼子里的小东西放在我和比尔的大笼子里。
当然,是放在我这边的笼子里。
我不知道白大褂是因为什么做出了这个明智的决定,
反正我是觉得,
孤孤单单的一只狗,可能很难面对自己只有三条腿的事实,
尤其这第四条腿还不是天生就没有,而是长得好好的却被人给剪掉了。
这种恐惧感,可能是任何一只狗都不愿意回想和面对的。
记得白大褂把这个小东西放进我的笼子之前,专门让比尔嘱咐我,
要多鼓励多关心这个小兄弟。
让我羡慕的是,白大褂还给这个小东西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阿普”。
阿普,白大褂说这个名字,是在表达他对于小东西早日康复的一种期望。
丑狗说,这是个洋气的英文名字,阿普,就是向上的意思,是白大褂对小东西最深层次的鼓励和爱。
丑狗是外地来的,见多识广,他说的话,我有点信。
不知道是对我允许阿普住进我的笼子的行为的奖励,还是我真的已经康复了,
在把阿普放进我的笼子之后没一会,白大褂就把缠在我小腿上的那硬硬的东西拆掉了。
我看见了在我的腿上那两条可怕的伤痕。
两条长长的线,两边都是鼓起的小疙瘩,看上去就像某种可怕的昆虫趴在我的腿上一样。
我害怕。
我难受。
我想舔。
太痒了。
白大褂不让,他察觉了我的想法,在这两条伤痕外面过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布。
这布的味道很奇怪,反正我是不喜欢。
唉,谁让他是我的神,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为了更好地照顾阿普,
我觉得我必须站起来,必须好起来。
可是,当我我努力地想要用自己的腿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我才意识到,康复并不容易。
每当我的爪子按在地上,和其他的腿一起承受我身体的重量,
这只爪子就会变得很疼,尤其是关节的地方,
不能吃力,很不舒服。
这疼痛感,撕心裂肺,我都不敢让这条腿完全落地了。
可是,当晃晃悠悠站在我身边的阿普看到我的这条微微蜷起的小腿的时候,
他竟然用自己的小舌头去帮我舔那个味道怪怪的白布。
没想到,被安排在我的笼子里要我来照顾的阿普还要反过来鼓励我。
可惜他还太小,不知道这白布的味道有多厉害,
他只舔了一口,身体就开始剧烈地摇晃个不停,猛烈地咳起来。
让我揪心的是,阿普站不稳,每咳嗽一下,他就会失去平衡歪倒在地上,可不管是怎样倒在了地上,阿普总是能倔强地用其他的三只小爪子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阿普,比我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