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说,住在宠物医院,有一件事你必须学会,
在此起彼伏的哀嚎中怡然自得。
但是,这,真的很难。
在这间宠物医院,我仔细观察了几天,只有一个笼子里从没有传出痛苦的呻吟和哀嚎。
那个笼子,很小,在所有笼子的最里面,
离所有猫狗都很远,
距离白大褂的工作台却很近。
每天,无论早晚,那个笼子里的小东西,总是白大褂最牵挂的。
早上,白大褂一回到我们身边,他最先伸手进笼子去打招呼的就是那个笼子里的小东西。
晚上走之前也是。
不管我和比尔多么努力地告别,白大褂总是将自己的最后一次抚摸留给那个小东西。
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比尔更不知道。
丑狗知道一点——不管那是个什么东西,丑狗随时准备和他战斗。
我问过在医院居住时间最久的猫。
可这间屋子里的猫们,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很不友善。
尤其是居住资格最老的那几只,我向他们提问,他们从来都假装自己听不到。
我提问了就沉默,我不提问就喵呜个没完。
当我傻啊?听不见?这还不是装的?
虽然早就识破了这一点,但是,
我能理解这些家伙。
他们需要的是仆人,不是钟点工。
在宠物医院住了四天,
我最庆幸的一件事情是,因为天天和比尔待在一起,这个话痨居然教会了我不少新本领。
比尔说,人最喜欢做的是一件事就是用手机自拍,所以要想赢得人们的喜欢就要学会抢镜。
我不知道,什么是手机?什么是抢镜?
比尔说,手机就是一个方块,人们拿在手上或者放在衣服里,经常会自己响起音乐,当人们使用它们的时候,会亮起绚烂的光,映照在人们脸上。
我的确见过白大褂用这中方块。
那东西不大,很亮,但是很神秘。
因为我发现这个方块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只要白大褂把那个东西放到脸上,男神秒变话痨。
在医院住了几天,
在比尔的带动下,
我也开始和白大褂进行简单的人狗交流。
白大褂冲我微笑,
比尔就让我和他一起,冲白大褂裂嘴微笑。
白大褂冲我招手,
比尔就让我抬起左爪上下摇晃。
比尔说这叫回礼。
我不懂,反正白大褂喜欢就行。
除了肢体语言,直接对话也是我最期待的事情。
每天下午,白大褂离开之前都会脱掉白大褂,穿着莫名其妙的衣服,坐在我们的笼子前面,和比尔说话,和我说话。
当然,丑狗有时候也想插嘴,只不过丑狗插嘴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向比尔发出挑战。
比尔很聪明,丑狗的求战邀请,比尔一次也没听到过——就像那些猫们从来听不见我的提问一样。
也许是因为嘴笨,我和白大褂的直接对话很少。
比尔这个话痨却很厉害。
他什么都和白大褂说。
连我一天拉了几根屎这种事情都要说。
我简直丢脸死了。
不过,就是因为说的多了,我才能清楚地感觉到白大褂对于那个笼子里的小东西的牵挂有多么强烈。
做个简单的对比:
我住院以来,善良女人和孩子来看过我一回,老太太没来过。
可那小笼子里的小东西,白大褂每天要看四次,每一次看还都伸手进去。
羡慕死狗了。
在我住进宠物医院第六天的上午,
那个小笼子里的小东西被白大褂抱出来了。
比尔和我打赌说那是一只松鼠,我认为那可能是一只小猫。
我们都错了。
那是一只小狗。
像我刚刚离开父母身边时那么大。
浑身长着洁白的狗毛。
眼睛不大却清澈见底。
一看就单纯得不行,一脸憨厚相。
这条小狗和我们这些伤残病狗最大的不同在于,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只有三条腿——它左后腿的小腿是缺失的。
大腿明明长得很好,小腿却没了。我看到真是心疼得不行。
比尔说,白大褂告诉他,那小东西的小腿是被坏心肠的人用剪子给剪掉了。
我不记得自己见过有这么厉害的剪子。
比尔说,真正厉害的不是剪子,而是拿着那把剪子的人——剪腿狂魔——我们这里已经有三只小狗被他剪断了小腿。
我不记得自己见过另外的两只断腿小狗。
丑狗说另外两只已经死掉了。
我觉得,对狗这么凶残的家伙应该被好好教训。
丑狗说这事并不简单。
比尔说,所有的狗都能认出那个坏东西,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那个剪腿狂魔是谁。
人不是很厉害吗?本说过人是世界的主宰啊。
可是呢?我就搞不懂了。
看看这个被剪短了腿却连痛苦地嚎叫都还不会的小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
到底是一条不会叫的小奶狗可怕,还是一个不受约束的剪腿狂人可怕?
对于狗来说,显然是后者。
可是对于人来说,难道是前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