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批准了这一方案,命令二十军杨干才自正阳北上。白崇禧再次扣发蒋介石的命令,任凭李铁军孤军北上,以头去试共产党的刀锋。十军是蒋介石的鏑系部队,与白崇禧无关。他不许从大别山战场抽走一兵一卒。李铁军情绪沮丧,受骗是丢脸的,士兵怨声载道。当初追赶陈赓的时候得意洋洋,盛气凌人,信心百倍。曾几何时,中原巳经面貌全非,道路断绝,城镇易帜。他是从鲁南赶到豫西,又从豫西绕到豫南,往返两干里,马不停蹄,人不解甲。蒋介石的命令是三令五申,频频催促,每封电报都是大骂、申斥。下属是难堪的鬼脸、奚落、挖苦、辛辣的讽剌。他都在无声中忍受了。他不敢叫苦,不敢怠馒,不敢提出任何请求从缓,给土兵以稍事休整的机会,只是唯命是从。蒋介石是心急火捺,仝不顾及下属的苦衷。不从就是抗命,抗命就是军法从事,李铁军有多大胆量?但是干里往返,长途跋涉,巳经把部队拖垮。参谋长李英才说:“委员长不会不知道”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追兼行,万里而争利者,则擒三将军吧!“李铁军说广老头子都明白。主要是燃眉之急,也因为我们上当受骗,难以理论。陈赓太狡猾了,本人领教……”李英才说:以三十三个精锐之师对刘伯承少数疲惫之旅,竟至无叮奈何。大别山近在咫尺,可以就近抽兵北上,何必非我远道奔驰不町?我难以理解。你看部队,”他用手一指部队:“士兵松松垮垮,疲沓、懒散、掉队、军纪废弛,兵士怨恨。”
李铁军装听不见,自我埋怨,一个兵团司令官,居然蠢到这等地步,连他也不明白事情原委,他问参谋长:“我们在哪一段路上失误,在宝丰还是在鲁山?是在哪里放过了陈赓?”
李英才这个兵团参谋长也同样糊涂,同样不光彩。他说:“只有天晓得。陈赓惯会恶作剧,那是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第一师断送在他手里,师长黄正诚被擒。董钊五个师被困在山西午城。谢甫三命大,丢了全军只身逃脱。陈赓又兵扣潼关,使胡司令长官大小便失禁。他却在潼关外而唱戏。戏班子是从武廷麟手里夺过来的。这次是对我们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陈赓是个传奇人物,有幸被我们遇上。最令人担心的是,带兵的人却在干兵家所忌的事,可是又不敢不执行。下命令的人远在千里之外……“李铁军说:“现在我还不知道陈赓到底在哪里?”
蒋介石电报:“已令二十军跟逬,孙元良南下,邱清泉西进。郾城将有会战。”
李铁军看过电报不满:“我们拼死赶来,只落得冷冰冰一纸电文。”
頓时有一种不祥之感。蒋回电没有底气,是不是因为大别山作战未能奏效,心腹之地的中原又如此支离破碎、难以收拾,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不得而知。”
骑兵报告:“驻马店共军北撤。”
李铁军下令:“向驻马店前进。”
他不敢停留,前边已经和共军接火,共军节节抗退。南京又不住地催促。李铁军坐在车子上,目不转睛地透过玻璃板向前方望着。用眼睛捕捉闯进视野的一切景物。铁路已经破坏,只剩下残骸,像一条巨大的蜈蚣僵死在地上。远方,地平线无止境地伸向前去。大地一片惨白和灰黄。为时几何,平汉路成了争夺的焦点,这是李铁军始料所不及的。中原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倒在那里。局势已不堪设想,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临泉前线司令部。宽敞的屋子里悬着鄂豫皖五万分之一的大地图。大别山像一个三角形锥体,齑立在淮河长江之间。大别山—个伸出的尖头,把长江挤得向南去,形成一个突出部位。一条铁路从武圣关穿透大别山主脉向北伸展,直贯中原大地。大别山的四周依然布满白色小旗。上面标着敌人部队番号。从整个态势看,敌人把大别山重重围裹,蒋介石不肯从大别山袖兵,更不想解围而去。而是依托铁路、公路进行清剿,长期围困大别山。大别山的困难是难以想象的,大别山的军队和人民遇到了严醅的考验,又当数九寒天,吃住无着,长此下去是不行的,必须尽快想办法。刘伯承司令员手中的放大境,照在沿平汉北进的李铁军头上。他想消灭李铁军第五兵团和路可贞的第十军。他问张华广给陈赓、粟裕发报,并报中央和前指小平同志。以陈赓和粟裕两个兵团的力量消灭李铁军。”
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考虑能牵动大别山多少敌人。这次陇海、平汉作战,打得敌人落花流水,蒋介石不从大别山抽一兵一卒,只把李铁军从豫西调回来,大别山的敌人没有任何动静,这不能不使他考虑:如何痛打敌人,痛得趄过大别山的残败,才能触动蒋介石。杨宇说广大别山上第一个回合蒋介石是失败了,现在是怎么逼迫敌人解大别山之围。”
刘伯承司令员说广攻其所必救,抓住李铁军打,逼蒋介石抽兵回援。”
张华说:武汉正在开会,检讨大别山作战,不知他们会作出什么决策。白崇禧被放在被告席上。”
刘伯承司令员说广政委说的对,大别山按住蒋介石的头。我们放手狠狠地打他的屁股。把他的屁股打烂。不怕蒋介石不回头。刚好蒋介石在汉口开会,我们集中兵力在确山一线,直接威胁武汉。给陈赓发报,引李铁军过驻马店,这样才好调出大别山的敌人。现在蒋介石打箅调孙元良南来,邱清泉西进,李铁军北上,在郾城一线击破粟裕和陈赓,张华问道:“中原已经打成这样,蒋介石为什么不抽兵回援?”
刘伯承司令员说:“我们上大别山,引起蒋介石很大的震动,因为大别山是战略要地,所以蒋介石拼命来争。蒋介石存有幻想:把我们消灭在大别山上。而古今中夕卜,决定性的大决战,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平原,在交通要道,在大城市。逐鹿中原之战将在平原上进行。我们以强大的兵团出现在平原、交通要道和大城市近边。那时蒋介石会掉转头来寻我主力决战。”
从临泉以刘邓名义,发出歼灭李铁军第五兵团的作战命令,给陈赓兵团和粟裕外线兵团。命令杨勇监视正阳之敌一二十军,迟滞其北上增援十军。七十三陈赓接到电报高兴异常。乘着一辆从漯河缴获的中吉普车南开。汽车在漫平的田野上急速地行进,从漯河到遂平都是他的部队,他是无所顾忌的。只是车子在田埂上开过,颠簸得厉害,还得在小水渠跟前停下来另寻出路。没有桥梁是通不过的。陈赓高兴的是把他的政治委员谢富治甩脱。带上旅长周希汉和团长吴孝闵一同前去。和谢富治在一起会大煞风景,谢富治那一本正经使他受不了。
在大战之前,正是陈赓思想情绪极端活跃的时候,他不想给自己找别扭。这样他会把全部精力放到作战七,放到对敌情的分析上。他说广刘伯承司令员亲临前线指挥。杨勇一纵解放汝南。从东西逼近平汉路,钳制杨干才的二十军。华野六纵包围郾城,粟裕带华野三纵,四纵南来。斐昌会没有东来,因为彭总南来,胡宗南企图困守关中。孙元良在郑州按兵不动,只有李铁军孤军北上。”
他向周希汉说广你的部队在焦庄一线占领阵地,顶住李铁军,不让他进西平县城。把他压在西平、遂平中间。”
他以一贯的干脆果决的调子谈了形势和作战计划。李铁军追击到北汝河时,繊司令员就想把李铁军干掉,但是不急,在消灭李铁军之前让他到豫西去兜一圈。他估计,只须略施小计就把李铁军牵到豫西,下一步蒋介石会用鞭子把李铁军抽回来。所以他留下鄙城,让鄆城敌人作蒋介石的诱饵。现在是时候了。他的手边有六个旅,华野外线兵团,杨勇一个纵队,消灭李铁军是有把握的。他命令司机肉南开。周希汉说:“前面没有我的人了。别开到李铁军的司令部里去:陈康司令员眼睛一瞪:“怕什么?开到李铁军司令部里,会把李铁军吓得目瞪口呆,我劈脸扇他几个嘴巴,他得乖乖地站在我的面前:车子停下来。陈赓司令员下车来,观察焦庄的形势。
在车上铺开地图。陈赓指着地图说:你们把李铁军顶住,让李铁军收缩他的队伍。他的后尾一过遂平,李成芳占领遂平,切断李铁军的后路。后路一断李铁军势必拼命抢占西平,守住西平等待援兵。这里离大别山裉近,信阳、正阳、罗山都住有国民党的部队。”
最后说:“你的任务就是不放李铁军进西平城。把你两个主力团摆在正面。控制这条公路。阻击他两天,等待华野部队南下。“七十四吴孝闵的团乘夜进人阵地,在公路与铁路之间的开阔地段上,沿着一条丛生着杂草的小溪构筑工事。所谓小溪就是水少,有小鱼,两岸河床浅而且窄,和平地差不多,一跃可以越过。只是坦克和装甲车不能通行,有阻碍作用,对冲锋的步兵和骑兵是阻拦不住的。河岸边有苇萆,从小溪里不时泛起一股股薄荷的清凉味。阵地左侧是破毁的铁路,无法通行,右侧是敌人必须通过的南北公路。李铁军如果北进,只有沿着这条公路通过他的几百辆大车、卡车和几万人马。夜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从小溪里反射着天空的星光和水草的影子,不时有小鱼用尾巴击水的响声,激起细碎的涟漪。
在北方已经冰结雪冻的季节,但在中原,襯湿的大地上泛着土香。土地没有封冻,也许一冬天都不会封冻。空气是湿润的,不似北国的风刀子似的刮人的脸,剪人的耳朵。霍刚的连队全部展开构筑工事。四野茫茫不见人影,不见村镇的灯光,不闻狗叫声,也听不到鸡鸡。好像他们被遗忘在这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显得那么孤单。田芳怀疑地问:“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伏牛山在哪里?”
霍刚说:“伏牛山此刻在我们正西,离我们巳经二百里远了。”
霍刚说:“你真是山里长大的,没有山好像失了依靠。”
田芳说:“靠山,靠山,只有山才靠得住。我不怕进攻,就是讨厌守,四处是平地,李铁军打哪儿通不过呢?”
霍刚说:“这是他要打通的道路。他必须循着这条路前进。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他。”
这又是阻击李铁军。一个多月前是在北汝河南岸,李铁军由北往南打。现在阻击李铁军是在南汝河,李铁军从南往北打。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请冷的田野。只有一簇簇丛林点缀着单调的地平线。
在星光的照耀下,小溪边出现了一道战壕和一个个单人掩体、火力巢,战士们聚在一起悄声地议论着,这巳经是常事了。每到一个地方,成千上万的人刨土挖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如果把千百万人二十年的土方工程加在一起,这么多身强力壮的后生,修渠开路会做出多大的事业。现在是战争,挖交通沟、掩体坑,是为了保护自己消灭敌人。为的是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让人民过上和平的日子,和幸福的生活。为此,甘愿把一腔鲜血洒在这肥沃的土地上。黎明到来,夜幕渐渐地退去。看清了周围的景物,整个大地上有一层烟一样的白气,在田间轻轻地荡漾。冬天的太阳没有力量射透冷雾,把暖气送到人们身上,寒气低低地覆盖着地面。人们从工事里探出头来。团长吴孝闵走来问霍刚,“前面村庄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派人去侦察一下。”
田芳跳起来自报奋勇,带一个班跃过小河向前边村庄侦察。田芳不甘心等着挨打,也总想给敌人找麻烦,再没有比发起进攻那种威严遢人的气势更适合他的性格了。对面村庄寂静无声,连一个人影也不见,太阳离地已经一竿子髙了,看情况有些异样。田芳把队形散开,展开班进攻。推进到离村子一百米远,一梭子弹迎着他们扫过来。子弹打在他们前面一米远地方,溅起一片烟土。田芳把他的班撤回来。这就意味着战斗,一开始就是面对面的厮杀。中间是没有任何隐蔽物的开阔地。敌人密集的机枪子弹扫过来。随后就是迫击炮弹在阵地上爆炸。敌人步兵展开了冲锋队形。公路上也出现了敌人大队人马。看来李铁军急于前进,展开行进闾的攻击。二十八团防守公路。战斗开始,一下子就打乱了敌人的队形,敌人狼狈四窜。李铁军把炮调上来。用猛烈炮火轰击我军阵地。炮弹掀起的沙土像雨一样的落下来。整个阵地都燥炸炮弹。田芳守在工里吴孝闵团长隐在一道矮墙后面,观察敌人的攻击动作。他喜欢蹲在阵地上和战士在一起,不愿意在后边指挥部听电话。炮火打得很猛,阵地上空一片烟火。但是感觉得出,敌人炮火打得并不沉着,是李铁军急于前进,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片刻。这种心情影响了他的火力配备和攻击部置。吴孝闵离开矮墙走近交通沟。找到田芳。田芳用机枪射击。手边是一片弹壳。当他伸手要弹匣的时候,瞥见一只白净的手。他认出是团长的手,但他没有回过头来,一直向敌人密集的队形扫射,直到打退敌人的攻击,他才欣慰地望着团长笑笑。吴孝闵团长说:“信,我已经发走了。给沙溪里村党支部一封,给梨花一封,她可以带着信去参军。如果我们在中原待一个较长的时期。她可以带着我的信来找部队,政府会帮助她的。”
吴孝闵团长了结一桩心事。他是趁着一批接班的民工回黄河北去,把信交给带队的人。他说:“他们走邵源那条路逬山,路经沙溪里村。”
刘伯承司令员一直守在司令部里,等待着各方的战报,以便掌握敌人的反应。武汉的会议还在进行。这之间敌人不会有裉大的变化。最好先解决李铁军,给武汉行辕当头一棒。张华报告:“李铁军猛攻焦庄,激战竟日,郾城已被华野六纵包围。华野三纵、四纵南来,预计天黑可以赶到。”
刘伯承司令员问:“二十军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