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地看着这位手上戴着婚戒的神奇女子的照片,她的手指与她端庄的容貌有着极大的反差,粗糙,不加修饰,甚至有些缺乏某种维生素(是她指甲上的半月板儿告诉我的)。然而正是这一切,验证了她的勤恳、节俭、善良、专心、敬业;这,是一个会在有着喷吐着浓浓白雾与黑色车头的月台上安详等候丈夫的女人。
案头,她那“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的身影,会让人想到女娲补天的美丽神话;想到破镜重圆的悲欣交集;她的名字叫:圆满。
4、我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一事件,也许是生命中目睹与亲历破碎的现象太多的缘故?而那句流传已久的“碎碎(岁岁)平安”民谚,则将国人阿Q精神胜利法的哲学诠释得淋漓尽致。
圆满与破碎,坚强与脆弱,构成人生世界。圆满注定不会恒久,不论无意或蓄意,无辜与阴谋,破碎往往于瞬间,坚强与脆弱则是最好的试金石。
我不会赞美破碎,但我一定会尊重她。
金字塔不是一座巨石,它正是由一块块破碎的石头所筑建的,正如卓越的瑞士钟表匠手中1200道工序与254个零件。人生充满破碎,也正因为奢华外表的破碎,人们才可以从断茬处看到真实的质地,如同人们正视自己的伤口。破碎,不过一场惊艳的落幕,人生的大戏还会演下去的。
梨花落雪,孤殇几何,蒲公英正是缘于它的破碎才孕育出它的轮回与重生。
破碎,会构成独立成章的完美。
记得一次去邮局寄一件瓷器,工作人员在包裹外印上一只红色杯子图案,象征易碎品。这是表明脆弱,更是一种慈悲,一种人间的温暖。
我,在博物馆内徘徊,脑海里又一次显现出了那安放在防护严密的透明箱中修复好的花瓶,它上面的凤凰羽翼间依然临风飒飒,光彩照人,它们是在异国他乡完成涅槃的东方神鸟,也必定将它的凄美故事传遍天下。
我,太专注中国珍品们的故事了。
走出博物馆还在凝想的我,一转身,看到身子右边的那一对庞大的石狮,我不禁惊呼:“一对狮子,怎么可以摆放在大门的侧面?”
怪不得会出现花瓶被那只土狼故意摔碎事件,而在不久前博物馆还发生过一起严重的中国文物被盗事件。
瞧,那对狮子,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老大不理老二的,好像博物馆跟它们没有关系似的,两个各揣着各自的心思,没有丝毫狮子的跋扈,不见丁点护兽的威严,这样的姿态,怎么可能看护好博物馆内的珍藏!
中国人视狮为吉兽,正门口布置狮子雕像,用于镇邪,护宅。英国人怎么可以把一对狮子安置于侧门?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许多日子过去,回到北京,遭遇堵车,仿佛世界在这一刻窒息了。车,正巧被滞留在首都博物馆前,耳膜间,鬼使神差突然爆出瓷瓶摔碎的轰响,我打了个激灵后,哑然苦笑。
想到了艾略特的《空心人》中的诗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崩溃的不是轰隆一响便是唏嘘一片
不朽的剑桥
剑桥,沐浴她缭绕的精气,吸纳她浓郁的学术味,以至于我不忍敲打她的故事,怕她的厚重压倒了我储藏的灵气,再撰写其它的故事时没了轴心。
1、剑桥是繁忙的,但不是锱铢必较的买卖交易,不见物欲横流,更看不到各种奢望与占有的眼神,她是一位在林荫道夹着讲义匆匆走向讲坛的世界级银发童颜的学者。
剑桥又是宁静的,她所囤积着的建筑,花园,教堂,博物馆以及研究成果,还有那些集古老、著名,现代于一身的学院,如同果实累累而沉默的苹果树,让“万有引力”的大自然和谐,坦然,丰硕。
感动着剑桥多日来的深沉天气,这很适合了我的口味。我喜眷深沉,一个深,不可测试;一个沉,无以估量。唯有在深沉中打捞出的故事能补贴接济心灵萎顿的赤字,才能酿出迷醉的酒醪。
剑桥不大,从市中心向南,一直走下去,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可今日我居然走了整整一下午。
我,被剑桥的青藤缠绕着各式建筑夺去了视野,被街巷两旁的显赫学院以及朴素中折射着古老的贵气的门庭牵绊住了思绪。
我最眷爱剑桥学院的门庭,每一扇斑驳锈门,筑就辽远的深沉,从内到外透着古韵味,让我不断为她动容。
2、剑桥,满城飘浮的高贵气韵可会瓦解你的霸气?
各色建筑的蕴秀能否削弱你积聚的精气?
教堂唱出的颂歌可涣散掉了你的傲气?
学院透出的学术气味可夺走你的神气?
剑桥,蹙眉敛笑,并不作答。
剑桥,每一座座学院合谋把持着自己的风度,各不相让,霸占着各自恢宏的地位。
我涵泳其间,像是一个不专一的情人,目光频繁地游离,思想不停地转换,该死的剑桥城,该死的学院府,大脑里储存的所有对你深刻的记忆被你敦厚的底气搞紊乱了……今天,我不深究剑桥的丰厚历史,避开资料的铺天盖地,我怕我一不小心会丢掉卓越,冒犯经典,我坚持用我的视觉发现故事,走入神奇。
彼得学院,剑桥大学最古老的学院率先映入眼帘。
它创立于1284年,是剑桥第一座、也是最小的学院,有座走廊连接学院和小圣玛丽教堂,昔称圣彼得教堂,学院因此而得名。
教堂左手边,是戈德弗雷·华盛顿的纪念碑,戈德弗雷·华盛顿,曾经是彼得学院的院士和教堂牧师,他,还是鼎鼎大名的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的叔祖父,纪念碑上所刻的华盛顿家族的徽章,据说美国国旗的星条图案就来自于此。
彭布罗克学院,成立于1347年,学院600多年的历史中,曾经涌现出多位英格兰乃至世界闻名的诗人、政客、音乐家和数学家。英国著名的诗人和最年轻的首相威廉·皮特(William Pitt。)威廉·皮特当选时,年仅24岁,他的雕像至今仍端坐在学院的图书馆前。
坐落在康河畔圣安德鲁街的基督圣体学院,是剑桥大学唯一一所由剑桥市民建立的学院,1437年为纪念学基督圣体和圣母玛利亚而建。
从这座学院毕业的有博物学家、生物学家、进化论的奠基人查尔斯·达尔文,这个喜爱搜集各种昆虫和石头的自然学爱好者,成为19世纪最有影响的人。他的物种起源与自然奥秘石破天惊的发现,在世界范围掀起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思想革命;有学者、诗人约翰·弥尔顿,至今,基督学院的庭院中有一棵“弥尔顿桑树”,还有一条“弥尔顿小巷”。
历史的云遮雾绕,使得这三座学院模糊了他们本来的高峰面目。当然,如果没有它们最初的创建,就绝对不会有后来几十座享誉世界的学院的辉煌跋扈与卓越成就。
耳旁,响起了当年少年歌手程琳唱的那首熟悉的歌:
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你哪有我,……这首歌与我要说的事儿很是搭调,“没有你哪有我”?复杂的事儿被解读了,就是这样简单的理儿。
剑桥大学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Cambridge),是剑桥中规模最大、财力最雄厚、名声最响亮的学院之一,拥有约600名大学生,300名研究生和180名教授。
同时,它也拥有全剑桥大学中最优美的建筑与庭院。学院是由英国国王亨利八世于1546年所建,其前身是1324年建立的迈克尔学院以及1317年建立的国王学堂。
三一学院在学术成就上是剑桥所有学院中最顶尖的,也因拥有众多著名的毕业生而声名显赫,到目前为止,该学院共培养出了32名诺贝尔奖得主,著名的毕业生包括了牛顿、培根、拜伦、怀特海、罗素、维特根斯坦等人。
与这个学校最伟大的学生牛顿的名字密切联系在一起苹果树,就种植在三一学院校园门口右侧;也许同样是因为苹果落地的缘故,这座学院的数学系发放成绩单时,都是从二楼扔下来的。
古老的三一学院依然保留着许多传统习俗,例如,每天晚餐前,全体师生都必须一起祷告;另一项传统,是让入学的新生在到校的第一天,当正午钟楼上的钟敲响时,要围绕庭院跑完一圈,而且必须在钟楼敲完全部钟声(大约43秒)的时间内跑完长达367米的庭院,这即使是对职业田径运动员而言也是十分高难度的挑战。
三一学院大门入口处竖立有亨利八世的雕像,威严的国王右手却举着一根椅子腿,那本来是一根象征王权的金色节杖,雕像竣工不久,不知是哪个调皮学生悄悄地爬上去,把权杖给抽了出来,用一根普通椅子腿取而代之。几百年来,剑桥竟然从无任何人去追究它,不仅听其自然,而且还津津乐道地不断向新生和游人介绍这个玩恶作剧的故事。
据传说,这是当时正在学院读书的诗人拜伦的“杰作”,根据是,当年拜伦因为不满学校不让学生在宿舍养猫养狗的禁令,他在塔楼左边的阁楼上养了一头熊。
还有一件更让人忍俊不住的传奇,体现着正襟危坐的剑桥学府另一面的宽容、诙谐、大气:
那是一九五八年的一个清晨,醒来的剑桥人经过戒备森严的评议堂时的,突然发现楼顶上斜放着一辆奥斯丁牌小汽车,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辆车是怎么被弄上去的,因为以当时的起重条件,不可能把一辆完整的轿车放上二十多米高的倾斜屋顶,就连救火队员也只能把它零打碎敲才能从屋顶上卸下来。
对于这一挑战权威的学生们的游戏,校方知道是谁的操作,可对此一直守口如瓶。有意思的是,后来,这几个学生不但没有收到任何处分,而且校长还悄悄地送给男生们一箱子香槟。
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是剑桥大学第二大学院,在校学生人数上仅次于三一学院,学院的创办人是王太后玛格丽特·博福特(Margaret Beaufort)女士。学院原来是13世纪时修建的剑桥圣约翰医院,到16世纪初时医院已经破旧不堪。
罗彻斯特主教约翰·费舍尔(John Fisher)于是向亨利七世的母亲、剑桥大学基督学院的创办人玛格丽特·博福特女士建议,在医院的原址上兴建一所新的学院,获得其允诺。
1509年,博福特在学院的蓝图还未规划好之前就去世了,费舍尔之后又花了2年时间才取得国王和大主教对学院的支持,并最终于1511年4月9日创办了这所圣约翰学院。
圣约翰书院的建筑十分宏伟壮观,学院还拥有5个庭院,其中以1589年始建的第二庭院最为闻名,被誉为是“英格兰最漂亮的都铎式庭院”。传说中这里是17世纪英格兰与法国签署和平条约的地方,也促成了查尔斯一世与他的法国王后的联姻。
学院建筑老图书馆的窗户直接面对着剑河,它穿越圣约翰学院,河上最著名的一座桥,是连接第三庭院与新庭院的叹息桥。
从这个学院走出的一位名叫曼莫·汉辛格的学生,后来做了印度的总理。
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是剑桥大学内最有名的学院之一,成立于1441年,由当时的英国国王亨利六世设立创建,因而得名“国王”学院。最初创立时只有1名院长和70名学生,全部来自伊顿公学。当时国王学院是专门为亨利六世所创的伊顿公学的毕业生而建立的,不收其他学生。为了显示国王的雄厚财力,学院建立之初就追求宏伟壮观的建筑,而其建筑群中最著名的,当属国王学院礼拜堂,它耸入云霄的尖塔和恢弘的哥特建筑风格,已经成为整个剑桥市的标志和荣耀。
3、国王学院葱绿的草坪上,有一块白色大理石石碑,质地与北京紫禁城内的大理石完全一样,上面镌刻着“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诗句。
这块距2008年北京奥运会还有一个月时建立的诗碑上没有英文,似乎专为懂中文的人而设立的。
徐志摩,在剑桥大学国王学院游学期间,读到了济慈和雪莱的诗歌,从此开始了他人生浪漫的诗歌之旅。
我的视线与脚步被滞留在特兰平顿街。
记得美国洛杉矶有一条5公里长的好莱坞星光大道,已经有2300余名人留下了手印,而眼下这条布满划时代人物足迹的街道,安静得能听到剑河中鱼的唼喋与鸭子羽翼拍打河水的响动。
剑桥大学的校长拒绝给任何人签名,校园内的草坪只允许教授走过。出席学院毕业典礼的学生穿错了鞋子则会被拒绝入场,并且还会被罚款:他们要送给学校的行政人员12瓶葡萄酒。
在剑桥校园里,还有两个小人物,一位是普普通通的石匠,他把一生的心血花在雕刻和管理学校的石头上;另一位是白蒂小姐,负责大学打字室的工作,半个多世纪过去,她从没有出过差错。这两个人被剑桥大学授予了荣誉学位。
一所卓越的大学,它除了要靠一些杰出人物的支撑,还要依靠众多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尽职尽责的服务与贡献。在这里,剑桥大学为世人展示了它之所以享誉世界的原因和细节。
剑桥,也许只有苍茫的雪山、旷阔的草原、浩瀚的戈壁才能阐述你剑与桥般的内涵与特质;
也许,你还有另外不可示人的玄机?
我,一个来自东方女人的细腻、温婉、还有野性与兽性,分明读不动(就是这个动)剑桥的博大精深,我在残缺的“苹果”电脑触摸屏上敲打故事时手指频频打滑。我告诫自己,不要敷衍剑桥的博大精深。剑桥不断演绎着经典,它永远不会有终结的故事发生。
4、凉风吹拂中,三一学院悠悠的钟声渡来,这穿越了几百年时空不绝的清音,将历史与现代有机地融合、对接,至今依然报时精确。钟,每小时报时一次,一声低沉浑厚,一声高昂清越。英国桂冠诗人华兹华斯曾在隔邻的圣约翰学院读书,他在著名的长诗《序曲》中写道:
那钟声,一声是男的,一声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