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岱有了新花神,花神殿却一直空着。
前花神菡萏在祭司府的水殿中静养,而新花神罗浮则依旧居于木母堂,因此事,罗浮得到不少长老和花仙的称许。
此时木母堂沐浴在一片夕阳中,梅花本清冷,在这样温情的光线中,也不由得生出暖香。
沐羲昨日从天界回了南岱,木母堂东阁光线明媚,他就在那里看书,罗浮温了壶梅花酒,轻轻置于案上。
罗浮跪坐案前,绸缎般的长发只用一条缃色发带绑着,逆光面对着沐羲,含笑问:“我这样着急嫁你,你怎么不笑话我?”
夕阳正好照着沐羲的脸,他浴金的睫毛下,有双藏着深泉的眸子,而此刻的深泉似乎因夕照变得清浅透亮:“像是你会做的事,我不惊讶,而且,我很高兴。”
一刹那的静谧,只有光和微尘在流淌和飞扬,逆光中看不清罗浮的表情:“要是有一天你后悔了呢?”
“因为是你,所以我永不后悔。”沐羲握着书卷的手指忽收紧了些,眸中深泉的光芒也隐了不少,“也因为是你,我怕你有一日会后悔。”
罗浮倾身向前,握住沐羲的手:“嫁与你,我此生无怨无悔。”
沐羲有片刻的失神,问罗浮:“我给你的寒铁衣你可穿着?”
“穿着了。”罗浮站起身抚了抚心口,周身立刻出现紫色光芒,隐隐显出寒铁衣的模样。
“原来我在路上没听错,沐羲,你真的要与她成婚?”
木母堂院内站了个人,正是数日不见的淳煌,后面跟着跌跌撞撞跑来的小仙童。
淳煌前去独苏山寻善恶塔钥匙,不想重明鸟一族的族长卧病多时,想必也是中了安息咒。他在独苏打听关于钥匙的消息途中,听说了善恶塔罪人逃出南岱的消息,心中一松,回到南岱铺天盖地的却是沐羲的婚讯。
“花神大人、沐羲上神,星君他……”小仙童气喘吁吁。
“无妨,你先回去吧。”
“是,上神。”
罗浮款款:“星君怎么来了?请坐下再说吧。”
“不必。”淳煌看着罗浮生硬拒绝后,复又看了眼罗浮,不由冷哼:“呵,现在连寒铁衣都给她穿上了,如今是要把她的名字记入你太阳一族的仙谱了吗?”
罗浮起初因淳煌的态度而尴尬,听了淳煌的后一句,不由心中一动,看着沐羲。
“不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沐羲口中定定吐出。
连淳煌都惊讶得一时言语不得。
将伴侣的名字记入本族仙谱是仙族的一种仪式,对于仙阶无差的两人来说这场仪式可有可无,但若是两者仙阶差异悬殊,经过这场记名仪式后,仙阶低者承下一场天劫,两人便可同寿,相守一世。
可天劫凶险异常,历了此劫确实可以相守一世,可要是就此殒命天人永隔便实在可悲可叹,所以,一般仙阶悬殊的仙者不会进行这个仪式。
罗浮怔怔地站在原地,泪水自眼中不停滑落。
南岱仙族只有五千岁的寿命,沐羲却是寿与天齐的上神,罗浮想过,能和沐羲相守四千年的时光,也是无憾了,可是没想到,沐羲已考虑到了这一步。
沐羲看着罗浮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淳煌默了一会儿,肃容道:“你的事我不管,我只问你一件事,午霖,她在哪里?”
未等沐羲说话,罗浮开口答:“她已出了南岱。”
淳煌冷冷扫了罗浮一眼,却是看着沐羲说话:“听说你同午霖是姐妹,午霖蒙冤之时你昏迷着,可现在你醒了,还成了南岱花神,你却对此一语不发,还连同南岱的老糊涂把午霖逼出了南岱。为什么?是你原本就对午霖是虚情假意,还是你为坐稳花神之位所以弃午霖于不顾?”
罗浮没有为淳煌的口气而恼怒,反而平静道:“星君关心午霖的心意罗浮清楚。我本想在登位大典后好好查午霖的事,可事发突然,午霖同关在善恶塔中的恶徒一起破塔而出,此恶徒罪大恶极,长老和我前去捉拿,混乱中,午霖逃出了南岱。若日后有机会找回午霖,我定会还她清白。”
淳煌已跳上云头,语气森然:“放心,我自会找到她,那个暗害她的人我也会揪出来。”说罢消失在了天际。
罗浮蹙眉,背后传来沐羲的声音:“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指尖有暖心的温度传来。
风掠过耳畔,不消片刻,沐羲和罗浮已站在一片白色梅林中,皑皑的雪铺满了天地,梅树的枝桠上也积着薄薄一层雪,层叠的白梅花瓣有如冰雪凝结而成,翩翩然立在枝头。
“这是,瞬移之术?”罗浮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
沐羲化出一件裘皮披风为罗浮系上,含着笑意:“何时对术法这么上心了?我本以为你一来这儿会对这落雪梅感兴趣。”
“落雪梅?我虽掌梅令,可从未亲眼见过这种梅花。”
“你可喜欢?”
“自然喜欢。”罗浮打量了周围,问道,“这里是哪里?”
“梁昭,我的故土。”
“罗浮,你方才问我会不会后悔。”沐羲眸中似有什么在涌动,可细看之下,还是如常的深泉般的黑眸。
“我这一生,只后悔过一件事,就是没早些将你的名字写入我的族谱。”
罗浮不曾见过沐羲如此神情,眸光闪动。
“从你的名字记上族谱的那刻起,我会护你一世。”
在踏入太阳一族的宗庙前,沐羲如是对罗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