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酒楼赌场妓馆,魔界的市集同人间的一般热闹,不过街上的人的模样都有些特别,因术法不得要领就会显出部分原形,譬如有人额角伸出两只鹿角,又或是一不小心忘记收好尾巴,真正完全化作人形的只占少数。
其实魔族化作人形不是因为喜好人形的外表,只因化作人形后可以掩藏本性及弱点,就比如变作人形的黄鼠狼公子,走在街上要是出现什么奇怪的气味便不会再成为众矢之的了。
午霖一到珞夜市集,自然而然地就进了一家很是气派的茶馆。
“二位楼上请。”魔族小二热情不亚于人界,且很会说话:“公子好福气,您的夫人真乃天姿国色。”
午霖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这儿的书说得如何?”
“哎呦夫人您真是来对地方了,珞夜城数十家大茶馆就属我们这儿听客最多,不过说书是人界的说法,在我们这儿说书叫说事,我们先生讲的都是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有理有据,绝无虚假,包您得趣儿。”
午霖欣然落座,位置临窗,清风徐徐,楼下正对面是个画符为生的牛妖,没有吸引人之处,除了他手中的红色玉笔。
午霖想起那支被自己摔断的朱砂玉笔,一直想找一支一模一样的还给钟衡,可怎么也找不出第二支,毕竟朱砂玉是焉耆古国曾有过的古玉,也不知钟衡是在哪里找到那样的宝贝的,可午霖知道,自己欠钟衡的不止是一支笔,还有一条命,而总有一天,自己会把笔和命都会还给钟衡,哪怕一命抵一命。
“想什么呢,夫人。”淳煌看着身边的人,特意把最后两字加重。
“为何点心还不上来?”
“嗒”地一声后,小二以轻功直接飞上了二楼。
桌上的夜明珠在白日也散发着莹润光泽,小二盯着夜明珠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夫人问点心怎的还不上来,还有来些上好酒菜,我夫人饿了。快。”
“小的这就去催,谢公子赏。”话毕已飞下二楼直奔后厨。
“我不是饿了,只是想看看这里的菜色如何。”午霖扫了眼一楼茶座上的点心小菜,道,“这儿有什么特色菜式?”
“心心相印。”
“菜名不错,是什么做的?”
“人心。”
午霖脸色绿了起来,淳煌随即笑道:“怎么会有那种菜,我胡诌罢了。”
“菜来咯!”
夜明珠的力量果然强大,几句话的功夫竟就做好了一桌子菜。
“翡翠虾仁,满堂红,烤乳猪,猩猩相印。”
听了最后一个菜名,连淳煌面上也尽是惊讶。
那道名为心心相印的菜呈酱黑色,长得像切好的牛肉片,正冒着热气儿,发出好吃的味道。
午霖指着菜,抖着音问小二:“这心心相印的原料是?”
小二很是自豪:“夫人也听过本店的这道菜是不是?要说这道菜啊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先不说原料难得,这酱料……”
“就说原料!”午霖无意间吼道。
“夫人何必动怒。”小二惊惶中答,“是猩猩的胸肌切片所制的,很、很是美味。”
淳煌压着笑意:“好了,你下去吧。”
小二走时嘟囔着:“唉,果然美人都有点脾气。”
“来,夫人吃菜,莫要动怒。”
午霖咳了几声:“不吃。你觉得是猩猩不是人心做的我就会吃了吗?”
“是,因为真的很美味。”
“是吗?”午霖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淳煌夹在自己碗中的肉片。
淳煌眉眼都带着笑:“这巨猩啊,昨夜本想偷袭珞夜西北角的无辜族群,结果被就地正法,成了今日酒楼茶馆的招牌菜。”
“原来如此。”午霖夹起碗中的肉片。
“好吃吗?”
“好吃。”
……
美食美酒,还有说书先生在,午霖觉得此生无憾了。
“在下今日要讲的,是件宫内秘事。”
楼上楼下哄闹声不断,看来魔界同人界一样,都对宫墙内之事颇有兴趣。
“想必大家都听说了,被君上接回的淳煌少君,近日娶了个凡人做夫人的事儿。”
“听过听过……”
“快说下去……”
“凡人朝生夕逝,少君却大费周章地娶了个凡人做正妻,足见此女在少君心中的地位。前几日夕阳西下之时,诸位可曾看到一美人在海云阁上眺夕阳之景?当时许多城民都有幸看到了,在那美人看着远方之时,一男子忽从后面抱住了美人,两人缠绵如天边云彩,其后,两人相拥飞下海云阁才离开了城民的视野。大家都猜到了,男子正是少君,而美人正是少君的新妇。要说少君夫人究竟有多美,鄙人不曾见过不好说,但当日参加少君成婚大典的大人们可是有目共睹,尽皆称羡,大人们见过的美人自然比我们多,竟都对少君夫人连连夸赞,我们少君夫人的美貌便可想而知了。”
午霖吃着吃着觉得脸颊越来越热了,额头微微生汗,咽下口中食物后,饮了口茶。
“论吹牛水平,你们魔族的说书先生比人界的高了很多。”
“吹牛?他讲的皆是实情,我的夫人确实倾国倾城。”
“我们出去吧,珞夜城有好多地方我还没逛过。”
淳煌被午霖牵着往外走,只是笑着。
说书的还在说着:“要说这少君夫人,真乃奇女子,今日要讲的,正是少君夫人同少君的一段旷世情缘……”
茶馆门口,果然那两个护卫仍是守着,没有丝毫的放松。
辗转至珞夜最大的赌场,午霖借此机会豪赌了一把,如愿输光所有钱后,颇有气势地向两个护卫“借”金子,平日就不喜这两个淳烅的眼线,今天终于找到机会报复一下,侍卫愣神片刻后交出了钱袋,午霖莞尔一笑道了谢,撇下两个愣神的侍卫又入了另一场赌局。
没有意外,午霖再次输光了侍卫的所有金子,坐在一旁饮茶,而两个护卫正在寻不知所踪的淳煌。
午霖捧着茶有些心焦,不知淳煌的事办好没有。
这次出宫是因淳煌要见一个重要的人,事关老魔君之事,为防侍卫发觉异样,午霖为淳煌做了不少掩护。
两个侍卫交头接耳,像要走近,午霖作不耐烦的样子,隔帘道:“相公,你是不是又输了?输了我们就回家吧。”
淳煌舒展着筋骨,自斗蛐蛐的房中掀帘而出:“娘子久等了。”
搂过午霖的肩,淳煌拎起看似沉甸甸的一袋物什,道:“娘子太小瞧为夫了,在斗蛐蛐儿上为夫怎会怎会输呢。”
一路出了赌场,淳煌和午霖走在回宫的路上,后面的两个黑衣侍卫几度欲言又止,如果是平日或许他们不会开口,奈何今日他们是领了月钱才跟着淳煌出宫的,如今两个钱袋空空如也,实在心酸。
这两个侍卫是经过重重选拔才成了魔族君上的贴身护卫,经过不少锤炼,恰此时君上也有同仙族一较高下的计划,本以为可以跟着君上干一番大事,没想到君上却只让他们监视一个区区少君,天天跟着淳煌进进出出,成天无所事事,如今淳煌还娶了个貌美夫人,两个侍卫都未曾娶妻却要天天看着别人出双入对相拥于夕阳,且夜夜不熄灯,昨日甚至还共浴了,两侍卫的心灵时常受到成千上万的伤害而无人知晓,可悲可叹。
靠近皇宫的街道上几乎没有其他行人了,一个侍卫上前,支吾着道:“少君,方才……”侍卫又看了眼午霖,道,“方才夫人问我们借了些金子,不知……”
“哦?”淳煌看了眼午霖,“夫人输光了为何不向为夫借呢?”
午霖坦荡荡说:“没有啊。”
这下淳煌同两个黑衣侍卫都愣住了。
午霖面不改色,清水般的眼直视着侍卫们:“我不记得我曾借了侍卫大哥的金子啊。”
两个黑衣侍卫面面相觑有苦难言,在这时,午霖话锋一转,面带笑容拿过淳煌手中的金袋:“不过两位侍卫大哥保护了我们一天,真是辛苦了,这些金子你们便拿去喝酒吧。”
侍卫愣愣接过:“谢夫人赏赐。”
午霖看淳煌一副想忍住笑意的别扭表情,道:“将你赢的金子给了侍卫大哥,你不介意吧。”
淳煌咳了声:“自然不介意,我只要有你就行了。”
……
侍从们再一次于无形中受到了成吨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