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宋元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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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广平定川学案(黄氏原本、全氏补定)(1)

广平定川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杨、袁之年辈后于舒、沈,而其传反盛,岂以舒、沈之名位下之与﹖嘻!是亦有之。然舒、沈之平实,又过于杨、袁也。四先生中,沈先生师复斋,《宋史》混而列之。述《广平定川学案》。(梓材案:舒、沈二先生,梨洲本并在《金溪学案》,谢山始立为《广平定川学案》。)

张陆门人(胡、汪再传。)

文靖舒广平先生璘

舒璘,字符质,一字符宾,奉化人也。妇翁为同里童大定,杨文靖公弟子也,故先生少得闻伊洛之说。先生状貌不踰中人,而雅有大志,耻以一善自名。每自循省,苟不闻道,何以为人﹖汲汲乎如饥者之索食。游太学,结交皆良友。时张宣公宦中都,请益焉,有所开警。朱子与吕成公讲学于婺,徒步往从之,以书告其家曰:「敝疏席,总是佳趣;栉风沐雨,反为美境。」又与其兄琥、弟琪同受业陆子之门,兄弟皆顿有省悟,先生则曰:「吾非能一蹴而至其域也,吾惟朝夕于斯,刻苦磨厉,改过迁善,日有新功,亦可以弗畔云尔。」于是躬行愈力,德性益明。其学以笃实不欺为主。成干道八年进士,为江西转运司干官。有忌之者,望风心议,及与之处,了无疑间。教授徽州,徽之士习久坏,先生奋然曰:「士之美恶,独不在我乎!」则以身率之,教以日用常行之道,诸生渐知所向方。先生不惮勤劳,日日诣讲,隆冬酷暑,未尝少怠。筑风雩亭,以时会集,暮夜亦间往。日有讲求涵泳之功,质有顽钝不善者,循循善诱,不敢加忿疾,端矱以感格之。谓诸生曰:「某亦幼不知学,及壮入成均,藉师友发明,以拯沦胥之患。今欲以其所同然者,公之君辈。」新安宿儒楚椿、汪廷佑等,先生以书币延之为学正。有辞不至者,卑词宛转托其亲友以致之,使学者知所矜式。又着《诗》、《礼》二解以授学者。时沈公叔晦为国录,先生曰:「师道尊严,吾不如叔晦,若启迪后进,吾不敢多逊。」于是司业汪逵首欲荐先生。或谓举员已足,逵曰:「吾职当举教官,舍元质其谁先﹖」卒荐之。留丞相正曰:「天下第一教官也。」而徽人亦曰:「吾乡学问之途,赖先生窒而复通。」先生素以天下为己任,虽居冷官,未尝忘世事。时时为徽之牧守言荒政、茶盐常平、义仓、役法,皆凿凿可见之施行。牧守虽不能尽用,间有所采。尤留心中朝治乱之故。楼宣献公授舍人,先生贻之书曰:「十月震电,甚异,大防当思所以为宗社久安计,不致以贺词进。」宁宗即位,先生贻徐忠文公书曰:「闻山陵地尚未定,闻大安宫只就南内,又闻新君犹未得躬问寝礼,不审迟疑何故﹖某忧国之念摇摇如悬旌。」又曰:「民命病极矣!水灾甚广,中朝曾作利害事拈出否﹖」又贻陈郎中英仲书曰:「集贤总百官,晦翁侍讲席,诸君子亦次第位乎朝矣,而传闻时政尚犹泮涣。事固不可以骤,然今日诸贤,大约回护之功多,而诚实之意少,上焉者议论不切事情,下焉者祇欲相安无事,虽有忧国之心,未有善后之机,日复一日,机不再来,甚可忧也。」及闻诸公多求退,先生又贻之书曰:「某不胜杞国野人之忧。若皆相时洁身以退,缓急将谁任﹖」已而朱文公等相继去国,先生叹曰:「吾辈短气矣!」吕忠公南窜,先生贻之书曰:「所冀缉熙学力,不磷不缁,否泰循环,吾道未必终穷也。」盖先生之惓惓世道者如此。初,诸公欲荐,先生皆力止之曰:「是非吾志也。」其后,自礼部尚书尤袤以下,推挽者众,不得已,受之,然不称门生,尝答诸举主书曰:「利欲之移人,孔门自颜、闵之外,如仲弓、子夏、子路、子张之徒皆未免。厥后,士益失己,侥幸于富贵利达者众,而孟轲氏灼见义理之原,欲挽其弊而返之,于是有龙断之喻,墦间之喻,钻穴之喻,所以起天下之羞恶之心,而世莫之听,上之所谓旁求俊彦既丧,下之所谓素位而行又乖,故上则挟富贵以监下,下亦冒廉耻而干上,荐之者既自以为恩于彼,而受者亦以为恩于我,遂使圣人举贤之公道,一变而为干禄之私情。拜爵公朝,谢恩私室,门生恩府之称,自唐以来数百年,名卿大夫亦未能变。岂不曰,人皆有欲贵之心,人应有报德之事,彼既以知己遇我,吾不委己而归之,非人情欤!抑不知古人之事上,苟理义相同则志意交孚,其合也,讲道于一堂,其睽也,晤对于千里,出处用舍,祸福利害,其关节脉理之相应,虽无私情之感,而断金之利,盖有终其身而不忘者。苟其舍是,而必欲委己以露其感恩之状,所举贤邪﹖知己之报,固当不然,见利则逝,见便则夺,而亦何恩之有﹖盖势利之交出乎情,道谊之交出乎理,情易变,理难忘也。」诸举主得书,亦雅重之。迁平阳县,以太守政颇苛,举民病上告,辞严义正,太守为之改容。听断讼狱,人服其平。踰年,自喜曰:「簿书鞅掌,幸不至以劳勚丧本心,蒙杂而着,圣言岂欺我哉!」秩满,通判宜州,未赴,卒,徽之士子祠之学宫。杨文元公尝曰:「元质孝友忠实,道心融明。」袁正献公则曰:「元质平生发于言语,率由中出,未尝见其一语之妄,所谓『有孚盈缶』者。」楼宣献公亦曰:「元质如熙然之阳春。」所著有《诗学发微》、《诗礼讲解》、《广平类囗》。(云濠案:史传《诗礼讲解》作于教授新安时,今佚。《文靖集》二卷行世。)淳佑中,赐谥文靖。先生尝自言,朴拙不能文章,然淳佑诏正文体,特举先生文,称其厚重质实,以为世鹄。予求得其《类囗》残本,读之,则固德人之言也。五子,曰钘、钲、铣、锴、鐻,皆能传其家学,未尝一毫苟求。钘为沈端宪。铣为杨文元。(修。)

祖望谨案:甬上四先生之传,陆学袁、杨以显达,其教大行,然较蕨年齿资格,则在舒、沈之下。《宋史》作舒沈传,寂寥短简,不足以见其底蕴。梨洲始求得《广平类囗》残编,其中有足资考证者,予因据之,别为《舒传》。又近得《定川言行录》,因据之,别为《沈传》。微特《学案》所关,他日有重修《宋史》者,亦将有所釆也夫。

广平类囗

成物之道,咸在吾己,我念无亏,精神必契,一或有欠,无限格言,总成虚语,端知为己之学,诚不宜一毫有亏损也。

持敬之说,某素所不取。我心不安,强自体认,强自束缚,如篾箍桶,如藤束薪,一旦断决,散漫不可收拾,理所宜然,夫子教人,何尝如是﹖入孝出弟,言忠信,行笃敬,出门如见宾,使民如承祭,此等在孩提便可致力,从事无斁,则此心不放,此理自明。(以上《答叶养源》。)

家庭邻里,荡子弟耳目者不少,所藉以浸灌者,特指授间示之言行规矩,俾观感于精神之妙。(同上补。)

此身不过天地间数十年之物,而昭然理义,盖千古不磨,平时要着明处,不可以数十年之物而失其所谓不磨者。(《与吕子约》。)

本原既明,是处流出,以是裕身则寡过,以是读书则畜德,以是齐家则和,以是处事则当。(《答袁恭安》。)

郡庠规模,只如家塾,日导其良心,俾与圣贤不异,就日用间知简易明白处,与之讲究,勉焉孜孜,不敢责效。(同上,补。)

平时以圣贤经书、前辈议论妆裹作人,自己良心先不明白,一旦处外境不动,难矣哉!(《答刘淳之》。)

书曰:「德惟纯一,动罔不吉。」纯一是心,乃克主善,善为吾主,动静皆应,虽酬酢万事,罔有他适,则向之所谓杂者,自无所容立矣。不然,虽外境若相宜,而失己殊甚,欲其日新,难矣!(《答赵公夫》。)

宗羲案:广平之集,久不传矣,近得之其子孙。所论常平茶盐、保长、义仓、荒政,皆凿凿可见之行事,而言学者甚寡,则其遗逸者尚多也。今删节一二,亦可以知其大概矣。

(梓材谨案:梨洲所录《广平类囗》八条,今以其一条移附《西美传后》,又一条移入《晦翁学案》。又谢山续录二十一条,今移附《沈季文传》后一条,又为罗子有立传一条,又移入《徐陈诸儒》一条。)

《象山行状载》有子、伊川事,鄙意谓,此等未易轻以告人,人情欺蔽,道心不着不知者,徒生矛盾,既知之,彼自能辨。此间尊晦翁学甚笃,某不暇与议,良心既明,往往不告而知,用是益知自反,不敢尤人。(《与杨敬仲》。以下补。)

祖望谨案:此条不无可议,末二句则圣学之至醇者。

某人去国弹章,与所闻皆合,不知此老何事至此﹖随物变迁,学问不见实地,吾侪正自可畏,相与勉进,以坚己道为幸。(《与袁和叔》。)

吾友笔不取科第有余,然所歉不在此,只大本未明,故笔下多囗囗囗囗囗。

耳根易熟,要须成德为行,乃为实地。(《答杨叔中》。)

与世不偶,此不在他人,更须自反。使在我日用严密,人当自信,若彼此立见,非无我之道。

《六经》旨趣深长,平时学有根源,发之自不可揜。近人欲务新奇,巧于穿凿,轻躁浮露,殊乏器识。(以上《通答都漕》。)

吾兄趋向甚佳,更乞相与切磋,毋逐外,毋守气,反观内省,以充厥德。(《与江司法》。)

平生荷师友箴警,至顽不入处,虽叱骂亦欣受。(《答徐主簿》。)

人之良心,本自明白,特患无所感发。一朝省悟,邪念释除,志虑所关,莫非至善。

爵禄甚轻,名义为重。(以上《与楼大防》。)

穷达外境,无累厥心。(《与黄子耕》。)

良心之粹,昭如日月,无怠惰卤莽之念,则圣贤可策而到。(《与汪清卿》。)

人心易明亦易惰。(《与徐子宜》。)

朋友在利达者,类不满人意,故囗官不敢入都。(《囗囗囗囗》。)

平生志趣,不敢为矫激事,但觉汲汲于利禄,求荐与夫委身人门,皆中心所不安,故不为。(《答薛象先》。)

好乐贪羡之心扫除不尽,是心终不获与圣贤同。盖天之付与于我者,其良心之粹,无好乐,无贪羡,扩然大公,惟理之顺,圣贤先获我心之同然,故穷达用舍,安于理义之常。(《谢傅漕荐举札子》。)

祖望谨案:先生有《谢荐举启》云:「欲贵,虽人心所同,枉道则君子所耻,苟非其义,而禄以千驷,宁为之范,而不获一禽。故道可为邦,甘居陋巷,人争言志,独乐舞雩,固非矫激以沽名,是乃从容而就义。某质则甚陋,学不自强,尚论古人,虽信有为亦若是,退省终日,欲求寡过而未能。一觇颓风,益乖雅志,富贵是所欲,亦何至求龙断而登﹖妻妾尚知羞,又岂可乞墦间之祭﹖方将辞尊居卑,而辞富居贫,敢意以贤诏禄,而以功诏爵﹖忽蒙特达,莫称奖提,所到未可量,殆使益坚其素履,我心不可转,庶几无负于殊知。若乃私第公朝,古人至戒,门生恩府,叔世鄙辞,既非先进所乐闻,亦岂后生之敢效!」先生不以文自命,然如此骈语,非浮溪野处所能为也。

谢山《广平先生类囗序》曰:「舒文靖公之学,得于其妇翁童持之,故杨文靖公高弟也。文靖未成进士,又受业于张公南轩,因求益于晦翁、东莱,而卒业于存斋。四先生之中,莫若文靖之渊源为最博,其行亦最尊。其生平所著《诗说》、《礼说》,皆为经学之宗,《广平类囗》则其文也。《宝庆志》云:『嘉定初,朝廷革文弊,选前辈之文以范后学,舒文靖公实冠编首。世知文靖之理学,而不知其文为当时宗仰若此。』当文靖时,巨公元夫甚多,乃以其文冠者,盖其心气和平,而议论质实,足以消诡诞之习俗。尝闻诸清容之言,以为淳熙以后,多窃取《国策》、庄周之词,事遽起而辍,语未毕而更,断续钩棘,荒唐变幻,沦胥而莫能以捄,斯其所以亟取于文靖之文也。夫《行状》称文靖于举主无称门生者,今观其谢荐诸启,皆引古谊以相规,大儒风节,不肯少屈如此,是岂可以区区文字目之哉!」

(云濠谨案:谢山为四先生祠堂碑文云:「广平经术深于《诗》、《礼》,而尤为吾乡说《诗》大宗。」又案:谢山《奉临川帖子一》曰:「舒公广平之在陆氏,犹朱子之有勉斋也,闻人诋朱子者,广平辄戒以不可轻议,则必欲排朱以申陆者,非真有得于陆可知。」

象山门人

乡贡舒先生琥

舒琥,字西美,文靖兄也,乡贡进士,共学于陆子。兄弟家居,讲贯若合符契,罔有差别,陆子称其朴茂无他蹊径云。

附录

广平《答刘淳之书》曰:「西美先兄进学之初,亲庭甚喜。先妣未能无疑,一日问曰:『为学仅好,万一饥饿,如之何﹖』曰:『饥饿自当顺受,若不知学,必须陨获失措,寡廉鲜耻,惟知学乃能安于义命,随顺区处,终不至丧身失节。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妣氏闻之,乃释然大喜。」(补。)

舒先生琪

舒琪,字符英,文靖弟也,共学于陆子。家居教授乡曲子弟,亹亹可观,慈湖雅重之。

复斋门人(焦、许再传。)

端宪沈定川先生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