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局出发,巧妙面对英国对法国舰队的打击。
远征达喀尔失败,伦敦愤怒,华府嘲笑,维希欢庆。
从一踏上英国大地戴高乐就认识到,英国人并不像他们所承认的那样把他视为“自由法国”人的领袖。1940年6月29日,戴高乐到驻有从挪威撤来的法国部队的特兰腾公园,成功地争取了数百名法国官兵。但是,当他刚刚离开那个兵营,英国军官就把法国官兵集合起来,警告他们说,归附戴高乐将成为反对本国合法政府的反叛者。第二天,即6月30日,戴高乐到驻有数千名法国水兵的安特利和海多克两地访问时,那里一位英国海军上将接见他,对他说,不能允许他同法国水兵会面,否则会破坏“秩序”。于是,这位“自由法国”领袖被迫空手而去。英国当局在各地的表现是:宁愿使法国人为不列颠武装力量效劳,也不愿让法国人归附戴高乐。不仅在英国的情况是如此,就是在非洲和近东也是如此。
但是,几天后,戴高乐到哈罗公园做工作时,在法国水兵中立即掀起了报名热潮。除科维特·达让吕上尉、维策尔、莫勒斯和约登等几个果断的军官外,还有3艘小军舰的官兵毅然宣布参加戴高乐的队伍。
这时,每天都有志愿者,千方百计、历尽艰险从法国来到英国投奔戴高乐。这股潮流使戴高乐感到莫大鼓舞,大大坚定了他的决心。
然而,正在此时,忽然发生了一个令戴高乐感到悲愤的事件,使这股潮流受到严重冲击。7月3日,丘吉尔秘密实施了所谓“弩炮战役”。
本来早在6月中旬,丘吉尔在法国遭到德国疯狂打击,同雷诺谈判时,即表现出特别担心对尚未触及战争的法国强大海军舰队的命运。他认为,如果法国舰队落入希特勒之手,那么英国的命运将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薄弱的英国陆军有可能难以抵挡希特勒对不列颠本岛的入侵。尽管当时达尔朗海军上将和贝当本人曾向丘吉尔保证说,法国的舰队决不会交给德国人,但是,这些人的保证是不可信的!
于是,不列颠内阁决定,要把法国舰队消灭掉。他们预计的战役代号为“弩炮”。关于这一情况,戴高乐一无所知,英国人一直把他蒙在鼓里。
7月4日,戴高乐从无线电广播得知,英国舰队于前夜袭击了停泊在阿尔及尔沿岸米尔斯克比尔海港的法国分舰队。很多法国舰船被猛烈的炮火击中,沉没海底。英国人击沉了新的威力强大的“敦刻尔克”号战列舰。与此同时,英国人还袭击了停泊在英国避难的法国军舰,把舰上的官兵抓上岸来拘留,并且发生了流血事件。10日,不列颠军舰以鱼雷重创停泊在达喀尔港的“黎塞留”号战列舰。但是,有谁能知道英国海军部的计划呢?戴高乐愤怒地下令给自己的舰队司令米塞利埃海军上将,让他向英国人宣布:“如果你们不立即停火,一切法国志愿人员都将离开英国,前往圣皮埃尔岛和米克隆岛。”这两个岛所指的是法国在印度东南沿海直辖区拥有2万居民的一块不大的领地,和在大西洋剩下的约住有5000人的几个小岛。
戴高乐对英国出其不意的行动第一次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是很容易理解的。此时,维希的宣传机器可以断言,英国已成为法国的敌人,而戴高乐则是这个敌人的走狗。这样一来,可以说,维希的法国是为希特勒效劳,而戴高乐的法国是为丘吉尔效劳!于是,流向“自由法国”的人员急剧减少了,戴高乐的威望动摇了。戴高乐将军对帕西上校说:“呀,这些愚蠢的英国人,真是罪犯!他们杀死了法国。他们重又助长了投敌分子的气焰!”
戴高乐面临这个令人痛苦和愤怒的问题,怎样向法国解释这一事件呢?他不能把丘吉尔的行动当敌人的行动加以指责,因为他在各方面还要依靠丘吉尔。拯救法国的事业高于一切,当然也高于法国舰队的命运。重要的问题是要能坚持战斗。但考虑到法国人的强烈反应,他又不能赞成丘吉尔这样做。那么,可否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呢?戴高乐认为,决不可以这样做。于是,他决定到无线电台发表广播讲话。
7月8日晚,戴高乐到BBc电台广播。他说,虽然法国军舰归维希政权管辖,但英国对它们的袭击仍是令人非常悲痛的事件。“我将十分坦率地谈论这个问题。因为现在这一出戏关系着每一个国家的未来,所以有感情的人们必须有面对事实和坦白发表意见的勇气。那么,现在我就在这里说,没有一个法国人在得悉法国舰队的某些船只被我们的盟国击沉的时候,不是满怀忧虑和愤怒的。这种忧虑和愤怒发自我们内心的深处。”之后,戴高乐谴责英国人企图把这一行动描绘成一次直接的海军胜利。他指出:“法国军舰的毁灭,不是一次光荣的战役的结果。”他认为,如果把毁灭法国舰队说成英国海军的胜利,那既不公平,也不恰当。
但是,在说过这些话之后,他又对法国人说,他要求法国人从战争的前景、胜利和解救法国的全局的观点出发来考虑这一事件。他认为,如果波尔多政府的这些军舰被交给敌人,那么敌人必定会用这些军舰来反对英国,反对法兰西帝国。如果是那样的话,戴高乐声明说:“毁掉它们还好些!”因为如果英国战败,法国也将永无翻身之日。同英国的合作绝不容怀疑,即使是与“这个可恨和令人遗憾的事件”联系起来,也是如此。戴高乐结束讲话时说,法国人已经下了百折不挠的决心:“战斗到底!”
“弩炮”战役就这样结束了,但它对戴高乐的打击是可怕的,影响是很大的。这一点在招募志愿人员方面马上暴露出来了。本来有不少法国军政人员想参加戴高乐的队伍,这时都跑掉了。原来对戴高乐持怀疑态度的法兰西帝国的各行政当局和陆军此时转而反对戴高乐了。维希政府不遗余力地利用这一事件中伤戴高乐。这一切都对非洲领地后来的归顺产生了严重后果。“弩炮”战役给戴高乐带来的不快刚刚过去,远征达喀尔的失败又给戴高乐一次新的打击。
在赤道非洲巩固后,戴高乐想立即在法属西非洲的广大地区扩大“自由法国”的政权。达喀尔是佛得角地区非洲西部边缘的一个港口、要塞和军事基地,是通向法属西非的锁钥。这个要点对丘吉尔也极具诱惑力,因为在争夺大西洋的会战中,达喀尔掌握在敌人的手里,对不列颠交通线形成了极大的威胁。从1940年8月初开始,丘吉尔和戴高乐曾讨论过夺占达喀尔的问题。丘吉尔认为,借助“自由法国”,不需做多大军事努力,即可确立对达喀尔的管制。而戴高乐明白,单靠“自由法国”的薄弱军事力量独立行动,未必能从维希控制下把这个要点夺过来。
8月6日,丘吉尔在唐宁街作为首相办公室和内阁会议室的一间大厅里接见了戴高乐。
首先,丘吉尔对戴高乐说,英法必须共同控制达喀尔。这对法国非常重要,因为事情要是进行得顺利,就意味着大量法军会回到战争里来。同样,这对英国也很重要,因为如果能够利用达喀尔作为基地,就能使在大西洋作战中的许多困难问题得到顺利解决。为了实现这一共同的目的,英国准备派出一支相当强大的海军来帮助戴高乐对达喀尔进行一次远征。
接着,丘吉尔向戴高乐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个诱人的战役计戈。他说:“某一天早晨,达喀尔城在沉闷和疑惧的心情中醒来。在初升的旭日下,它的居民会看到远处海洋中出现许多船只。这是一支庞大无比的舰队!有100只战舰和运输舰!它们慢慢地开来,用无线电广播向城里、海军、警备队播送友谊的声音。有些船上飘扬着三色旗帜。有些舰船则挂着英国、荷兰、波兰、比利时等国的国旗。在这支盟军的舰队中忽然出来一只和平的小船,上面挂着谈判的白旗。它开进港口,把戴高乐将军的使者们送上岸。他们都是去见总督的,任务是说服总督让你登陆……当你的代表和总督进行谈判时,自由法国和英国的飞机将和平地在城市上空飞行,投下友谊的传单……总督会感到,假如他抵抗,他就会垮台……他也许会为了‘荣誉的缘故’而放几枪,但却不会打下去。那天晚上,他就会和你共饮,并举杯祝贺最后的胜利。”[法]戴高乐:《战争回忆录》第1卷(上),第108~109页,世界知识出版社1981年版。
丘吉尔先生的这一席滔滔不绝的讲话使戴高乐感到他言之有理。同时戴高乐也意识到,达喀尔是一个大西洋基地,“黎塞留”号战舰又停在那里,自然会引起英国的垂涎和不安。即使没有“自由法国”参加,英国海军部早晚也会控制那里。如果“自由法国”出面,有可能使那里被迫归附“自由法国”。
于是,不多一会儿,戴高乐就回去告诉丘吉尔表示同意他的建议。接着,戴高乐同英国舰队指挥官坎宁安海军上将共同制定了远征达喀尔的作战计划。
为了实施这一计划,戴高乐把“自由法国”所能投入作战的实力组织了一下。这实力的确小得可怜:只有3艘护航舰(“萨伏尤·德·布拉札”号、“杜博队长”号、“多明内队长”号)和两艘武装拖船(“维伦”号和“维金”号)。另外,戴高乐还借了波兰人的两艘邮船(“潘兰德”号和“维斯特兰德”号),用以装载一个营的外籍军团、1个连的募兵、1个连的海军陆战队、1个坦克连、1个炮兵队及1个临时组建的后勤部队,总兵力约2000人。此外,还有两个空军中队的驾驶员,还有4艘法国货船(“阿纳迪尔”号、“卡桑芒斯”号、“拉密堡’号、“内华达”号)装载着一些坦克、大炮、飞机、车辆及食品。
至于英国舰队,并没有像丘吉尔先生原来所说的那么大。只有两艘旧式战舰(“巴哈姆”号和“坚决”号)、4艘巡洋舰、1艘航空母舰(“皇家橡树”号)、几艘驱逐舰和1艘油船。此外,还有3艘运输舰载着两个营的海军陆战队,由欧文准将指挥,以备必要时使用。
8月31日,英法远征队从利物浦出发了。远征队的舰船上悬挂着同盟国的国旗,浩浩荡荡地开向达喀尔。戴高乐坐在一艘波兰船“维斯特兰德”号上。船上有一面法国国旗挂在波兰国旗旁飘扬着。斯皮尔斯作为英国的联络官、外交官和戴高乐同行。“在那辽阔的海洋中,——戴高乐回忆说,——在那一片漆黑的夜里,在那汹涌澎湃的浪涛上,一只可怜的外国海船,没有装炮,也没有一点灯光,却载着法国的命运在航行”。
至于“法国的命运”,即戴高乐的命运怎样呢?在开往弗里敦的航行中,戴高乐得知,维希的6艘巡洋舰已从土伦出发,经直布罗陀驶抵这一水域。达喀尔正在准备防守。这时,丘吉尔决定要放弃这一战役,而戴高乐则坚持要“不顾一切”地继续这一战役。途中,戴高乐将军同英国舰队司令坎宁安海军上将不时就谁将指挥全局的问题发生争吵。9月23日,他们的舰队终于接近达喀尔,而且立即开始了令人不快的行动。丘吉尔原设想的由强大舰队演出的壮观好戏没有演出。浓雾笼罩了大海,伸手不见五指。戴高乐用无线电广播对达喀尔守军和居民讲话,同时派出一艘小艇载着几个军使开向岸去;这些军使的使命是把戴高乐的信交给维希分子布伊松总督。不一会儿,这艘小艇载着受重伤的“自由法国”军官返回,达喀尔的岸炮和停泊在那里的“黎塞留”号舰上的火炮不断向英法舰队开火。发现达喀尔要拼命抵抗后,戴高乐试图到达喀尔附近登陆,但未能如愿。第二天,英国军舰和达喀尔要塞之间进行了猛烈的炮战,但是毫无结果。炮战持续至第3天,有几艘英国军舰受伤。远征令人难堪地失败了。英国的分舰队开往大海,而“自由法国”的小船队则返回土伦;土伦是赤道非洲的一个主要港口,其主要部分处于戴高乐拥护者的控制之下。
伦敦发出了狂风暴雨般的愤怒,华盛顿向戴高乐发出一阵飓风式的讽刺,而维希则欢庆胜利。这时出现的局面是,高举反德旗帜的戴高乐实际是同法国人进行战争。戴高乐写道:“对我来说,这是最沉重的日子。我感受到了人在地震时房子摇摇欲坠、砖瓦纷纷打向头上时所能感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