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回事？”夏楚的眼神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了，眸光钢刀般刻骨，一寸寸剜着夏荨的血肉。
她凛然不惧地对上夏楚能杀人的目光，等着他将更加难听的话也说出来，“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不太懂事，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这是你娘最亲近的人，你——”
他的话没说完，夏荨也能猜得到，无非就是要说她心狠，说她狼心狗肺，奇迹般地并不觉得愤怒，也不伤心，只是有点悲哀，还有些绝望，对夏楚这个便宜爹，绝望。
这么明显的构陷，他竟然想都不想就来指责她，这就是身为当朝神武大将军夏楚的智商么？还是说，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呢？
她微微勾唇，笑意清浅，眼中却慢慢蓄起湿意，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夏楚心下一悸，别开目光。
苏叶立即哭着吼道：“不可能是三小姐，前两天她才拿了体己银子让我给姨娘买药，要真想谋害姨娘，何必费这点钱？还用这种很容易被人抓到的方法？”
这么简单的道理，别人不说出来，局中人就不会想起，一时看夏荨的眼神更加复杂。
夏荨不再管他们作何想法，只冷冷地盯着赵妈妈，讥诮道：“赵妈妈，你说我派你来送药也就算了，结果送的要还是放了毒的药，你可真是个尽职的仆人啊。”
赵妈妈不敢抬头，那淡然的嗓音就浮在耳边，不高不低，却如催命的鼓点敲在她心上，不敢有丝毫动作，只一个劲地解释道：“三小姐，老奴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呵，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自作主张将药碗扔了，难不成你能未卜先知？知道药中投了毒，想要帮我掩饰证据？既然如此，怎么还要来送这碗会将我置之死地的药呢？”夏荨蹲在地上，抬起赵妈妈的下巴，似笑非笑。
“赵妈妈，你说什么都可以，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夏荨从来都是放养，病了也没钱找大夫，靠的全是自己，要想害死一个人，多得是方法，还能无声无息，你觉得放毒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事，会是我让你做的？”
夏荨毫不掩饰自己以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那样的艰辛，莫说她一个柔弱女子难以承受，就是个大男人也觉得难过，偏生，由她说起来却那么平静，仿佛压根不在乎，只是眼中隐现尖锐的讥诮。
她身形瘦削，长发如夜雾般散开，垂至腰际，清冷的眼神倔强桀骜，却更让人心生怜惜。
瞥见她眼中的笑意，赵妈妈只觉得浑身发毛，尖叫一声，立马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奴婢错了，三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陷害你的。”
“你院子里的人，除了你谁能指使得动？少在这逼迫别人。”夏问冬就是典型的搅屎棒子，不搅和一下就浑身不舒服，只是无意间递给夏荨一把刀子，她心底赞了声好队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插进袁氏心口。
“这话你可说错了！”夏荨笑得散漫，手指绕着鬓边一绺长发，衬得指尖莹然如玉，“我回来的时间不长，院子里的人除了怀香和丙一，其他的人都不能算是我的人，再说，即便我一直住在这，这些也都不是我的人，你知道为什么么？”
她看向夏问冬，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因为呐，卖身契不在我手上，掌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就不可能是我。”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大了，夏荨眸光落在袁氏铁青的脸上，笑意古怪而阴险，“母亲，你说对么？”
“三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害你不成？”袁氏眼角一跳，差点就没忍住骂她贱人了，但夏楚还在，她也只能耐着性子与夏荨周旋，“你才刚回来没多久，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害你呢？”
“是么？”夏荨挑眉，“母亲，本来我也不想提，可你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拿出来说说，黄莺本来就是你房里的人，是你赏赐给我，可她今晚上做的那叫什么事？竟然联合外人来诬陷我，还说什么以前我罚过她，这可能么？我从出生到现在，在府里住过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年，从来孑然一身，什么时候罚过她？”
袁氏咬牙，藏于袖中的手将手帕绞得变了形，手指现出乌痕，也没有任何知觉。
“当然了，你日理万机，管不了那么多人难免出现纰漏，我也能理解，可赵妈妈又是怎么回事？”夏荨继续笑，将袁氏所有的出路全都堵死，“我知道你想说是我威胁她，可我有什么本事威胁她？你不如问问，这碗毒药到底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赵妈妈就扑倒在袁氏脚下，涕泗横流，慌乱无助的想要找袁氏求救，“大夫人，求你——”
袁氏这时候却狠心绝情起来，狠掴了赵妈妈一耳光，怒斥道：“你乱叫什么？胆敢谋害姨娘，陷害嫡小姐，现在竟然还打算攀咬我？你是活腻歪了是不？”
“大夫人——”赵妈妈手抚着微红的脸颊，抬头望着袁氏，一脸的不敢置信......
做戏要做全套，夏荨很满意赵妈妈的表现，也不急着把袁氏一刀捅死，她早就说过，虐人光虐身还不够，得虐心才带劲。
她眯了眯眼睛，笑道：“母亲，赵妈妈还没说话，你怎么就知道她想要攀咬你？”
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急着掩饰，袁氏此举无异于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世，她面上发白，却装作一脸心痛的样子，抹了抹眼睛，无比哀伤，“三丫头我知你不信我，可我作为一家主母，对冬儿这个庶女都能宠爱有加，怎么可能狠心伤害身为嫡女的你呢？”
夏荨冷冷地睨着她，哼，若我不是嫡女，你还不至于花这么大力气来对付我！
“这一切是我御下不严，导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你受委屈，母亲今天给你道歉，如何？”袁氏不愧是袁氏，即便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还能说出这种字字诛心的话，若她真的纠缠不休，即便扳倒袁氏，也不会落得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