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江山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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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绵里藏针

袁氏又拉着夏荨说了一番体己话,是那样和善慈爱,若非早就对她的本质有所了解,夏荨也会被她精湛演技骗过去。

她也不反驳,只听着,偶尔应一声,乖巧温顺,自始至终一句抱怨都没有,袁氏连连点头,越发觉得夏荨还是以前窝囊的性子。

林姨娘也看得心下直摇头,庵堂是什么地方她也清楚,前前后后进去待了差不多七年,不脱层皮才怪,可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竟也不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一番,果然还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周氏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温和地看着她,没有多的表情,老夫人也只是闭着眼,转动手里的檀香佛珠。

将夏荨的事情安排好后,袁氏的陪嫁丫鬟周妈妈进来,说有一批绸缎到了,需要她去处理一番,她拍拍夏荨的肩膀,便也去了。

主角都已经走了,看戏的人也没了看戏的欲望,尤其是林姨娘,待了没两分钟便找了个借口欲先行离开。

老夫人转动佛珠,点了点头,林姨娘和周氏都离开了,鼻尖却还残留着驳杂的胭脂水粉味道。

看了一眼俏生生站在一旁的夏荨,老夫人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李妈妈说道:“送这丫头出去吧,才刚回来,还没见过她父亲的。”

夏荨微怔,她还没想过既然回了府里,她父亲神武将军夏楚,是必须得见上一见了。

记忆中对夏楚的印象着实不多,掰着手指头算一下,也不会超过十次,心里泛起酸涩,同样是他的女儿,怎么就能那么狠心?

她微微敛眸,低头跪在地上,很认真地拜了一下,李妈妈这才引着她出去。

夏荨没走出几步突然感觉背上一阵刺痛,忍不住脚步微顿。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李妈妈关切地出声询问。

“没事。”夏荨知道是袁氏暗中在衣服上动了手脚,可李妈妈问了,她也只能暗自咬牙,摇头淡笑,动动肩膀,下意识地挺直腰杆,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夏荨将狐裘大氅解了下来,搭在手臂上,笑了,“我从没穿过这样的衣服,还有些不习惯。”

李妈妈暗暗叹气,退后一步,不再多言。

夏荨手随意将大氅递给怀香,指尖滑过大氅的内衬,半旧的里子看着光滑柔软,可用手多揉几下便能发现不对劲,怀香接过来的时候也留了个心思,有一小块上有亮光,乍一看像是刺,实际上是银针,细如毫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怀香心下惊骇,想要理论一番,却看到夏荨投来的一瞥,旋即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若无其事地跟着走了出去。

那一闪而过的亮光并没有逃脱李妈妈的眼睛,心下震惊,刚要开口,夏荨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李妈妈,我先去给父亲请安,再去看新居,老夫人这里离不开你,便不用再送了。”

夏荨笑了笑,带着丙一、怀香和新塞进来的黄莺离开了。

李妈妈迅速跑回了锦荷园,老夫人还闭着眼睛,手里的佛珠有序地转动着,一派慈眉善目的信徒形象,她迟疑着,终是没有说这件事。

袁氏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老夫人的面竟然就敢下手拿捏她!

夏荨走出了锦荷园,心中有一股子火要烧了起来,可她得忍,必须得忍,双手悄无声息地捏紧,尖锐的刺痛让她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眼波又恢复了平静。

丙一眸间滑过一丝厉芒,却见夏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垂下头,默默地站在夏荨身后。

夏荨长吁了一口气,丙一是赵绵泽的人,赵绵泽已死,他最后的命令就成了她唯一执行的命令,护她周全。

今日她受了委屈,按照丙一的性子是不可能善罢甘休,可如今本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必须学会忍,不仅自己要忍,丙一也得忍,更何况现在身边还跟着个袁氏的人,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怀香上前两步,抖了抖手里的狐裘大氅,眼神幽暗,想把衣服里藏着的银针给她看,低声道:“小姐——”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年轻女孩子薄脆的笑声,“夏荨,你竟然回来了?”

怀香立即收好手里的东西,退回了原处,夏荨循声望去,看到两个花枝招展的少女从对岸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隔着荷塘遥遥指着她,她愣了,立马想起这两人是谁。

一个是林姨娘的女儿夏问冬,而另一个她并未见过,但根据甲轩的情报,应该是大夫人的侄女袁梦瑶,这个时间不应该在读书么?所以这是专门跑来找她不痛快的?简直吃饱了饭撑着没事做!

两个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飞扬,有种嚣张的鲜妍,肆意张扬着这个年纪的颜色,明媚得叫人移不开眼。

夏荨眸光微暗,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天真下去了。

黄莺见她怔忡,以为她还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遂好心地提醒一番,夏荨挑眉淡笑,夏问冬和袁梦瑶已经到了眼前,夏问冬最喜欢红色,穿着一身红色绣襦罗裙,张扬明媚,鹅蛋脸,丹凤眼,脸颊微红,笑起来露出两排细碎整齐的小白牙,看着让人眼前一亮。

而袁梦瑶性子稍微收敛些,水粉色长裙,衬得腰肢纤细如柳,眉眼要温柔些,可看她的眼神却十分不善,想必是她的好妹妹夏问冬说了不少关于她的流言吧......

“喂,问你话呢,你怎么要回来?不是在庵堂待得好好的么?回来想要祸害谁?”夏问冬见夏楚虽然清瘦,但也生得极为出挑,小脸莹然如玉,青丝如墨,眉如远山青黛,有种温婉空灵的气质,和她想象中的村姑模样极其不符,心里顿时就不满起来,说话的声音抬高了好几度,态度十分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