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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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沉重包袱

中巴汽车缓缓驶离了喧嚣的都市,一路向东,开往县级地区。

车厢内弥漫着异味与烟味,苏情坐在靠窗的位置,头戴白色棉帽,一副橙红大眼镜,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如果苏情不说,任林风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临近成都的一个县城,就是她的家乡。

他坐在苏情的临位,左边是车厢走道,在走道上,站满了没有座位的人,清一色全是男人,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瞟向苏情。

苏情在商场购置礼物时,为防不必要的麻烦,顺带买了顶帽子与眼镜,但这样,仍难掩其异人的美丽气质。

林风腿上,放置着苏情购置的礼物,有羽绒服,名烟名酒,保健品,以及月饼。

中秋节早已过了,由此得知,今年中秋节,苏情并没有回家团圆,想想不难理解,做为公司客户部经理,定是忙的无法抽身,碰巧此次出差,借此机会,回家一趟。

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的巧合。

巴士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到达车站,两人下了车。

林风提着大包小包,跟在苏情身后,转而上了一辆的士。

“师傅,麻烦去跃进路,理想小区。”

县城发展的不错,周边区域高楼林立,虽不比大城市的繁华,但少了大城市独有的浮躁气息。

一路之上,林风发现,苏情若有所思,略带伤感,是因久别家乡,一时心绪万千,还是因朝翰公司的徐泽春?

林风不知道。

苏情给他的印象,一向是温婉可人,好似邻家姐姐,能酥进骨子里,公司慧眼如炬,知人善用,她步步坐上客户部经理的位置,除去她后天的优势,还可能也因她先天的存在,会时时给客户一种亲切感。

十多分钟的路程,的士到达理想小区。

小区建筑多为六层居民楼,楼体墙皮老化脱落,已有些年月。

林风跟着苏情,向北过了两排楼房,向西走到中间的一个单元,上到了三楼。

叮叮——

苏情按了下门铃,屋内传出一个疲惫女人的声音:“谁啊?”

“妈,是我!”

苏母打开内门,见是苏情,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边打开防盗门,边说:“女儿,你怎么回来啦,也不说提前打个电话,快,快进来。”

“我这不是来成市出差,顺便来看看你们,好你们一个惊喜嘛。”

苏情边说边走进屋里,林风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在经过苏母时,示意说:“伯母好!”

“好!”

苏母打量林风:“你是?”

“哦,我叫林风。”

苏母约有五十大几的年纪,头发中夹杂着白丝,面色还算红润,带着笑容,微微掩饰住了脸上那抹倦容。

“妈,我爸呢?”

苏情进屋中,没见到她爸爸,故问道。

“还能干什么,肯定又去下棋了。”

苏母看了看挂钟,时间已快到中午。

“女儿,我去把老汉喊来,顺便去买点菜来啊。”

在苏母离去时,不忘对林风又说:“别拘束,就当自己家,随便坐啊。”

林风把大包小包放在茶几旁,坐在沙发上,看向侧身站在柜桌旁的苏情,她倒好水,仰首正喝,柔顺的秀发,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雪白的脖颈,肌若凝脂,白壁无暇。

似乎感觉到了林风的注视,苏情看向他,端着杯子走了过来:“要喝水吗?”

林风摇摇头:“谢谢。”

“一会我爸来家,注意下言行,我爸这个人……算了,我妈问你什么,别乱说,明白吗?”

苏情似是警告的对林风说。

听苏情这么说,虽然林风示意明白,但心中还是不免紧了紧,拘谨的坐在那里,身体渐渐有些僵硬,他站起身,掩饰紧张的打量起了客厅。

厅内家具并非什么名贵实木,坐的已有些走了形的沙发,微见裂痕的大理石的茶几,桌上摆设的花瓶内插着塑制百合花,以及门后摆放的手工制作的小板凳,一切都是那么平常,但却是整洁有条。

苏情年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有这么个女儿,生活还这么朴素,不得不说,苏母真是位节俭的人。

在东墙墙壁上,林风看到一个大相框挂在上面,他被吸引不由走了过去。

相框中,一张张相片被夹在其中。

他一眼就看到了苏情,她身穿学位袍,头戴方形帽学士帽,帽上挂着红色流苏,右手持毕业证书,一脸笑容。

旁边一张相片上,是苏母和一个男人的合影,男人年纪看上去要比苏母大,国字脸,双鬓斑白,留着平发,抿着双唇,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林风猜测,这估计是苏父。

苏父应该当过兵,其中好几张照片,都是穿着军装留的影,有一张是苏父年轻时留下的,草原上,他挥舞着红旗,穿着厚厚的棉军衣,旁边站着他好几个战友。

让林风惊异的是,他看到其中有位战友,样子很像他的父亲。

也许是因为照片年代久远,模糊不清,也可能是两人有神似之处,林风可是知道,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当过兵,更不可能会认识苏情的父亲,深想之下不由哑然失笑。

“你在笑什么?”

苏情走到林风身后。

“啊,没!”

林风指着照片,不确定的问苏情:“这位是伯父?”

苏情点了点头:“我爸很厉害的。”

不难看出,林风讪讪一笑,指着另一张相片问:“这个又是谁?”

相片中,是一个十几岁女孩和一个七八岁小男孩的合影,女孩不难辨认,已是美人胚子,从轮廓五官来看绝对是苏情,小男孩是谁,他就不知道了,林风问的正是他。

“他是……我弟弟!”

林风听出声音有异,正要看向苏情,恰在这时,门铃声响起,苏情返身离开,走向了房门。

房门打开,苏父拎着一个木制马夹,出现在门口,他旁边,苏母手提两个大的食品袋,里面装满了买回来的蔬菜与肉类。

“爸,你回来了!”

苏父本人看上去,比照片更为严肃,对于许久不见的女儿,只是用鼻音回应了一下,然后走进屋中,随手把马夹放在了门后。

“妈,我帮你!”

苏情也不在意,好像习以为常,上前接过了她妈妈手中的食品袋,提向厨房。

苏父进屋后,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趁此机会,林风到近前问好:“伯父您身体挺好啊!?”

苏父淡漠的看了眼林风,看的林风十分尴尬,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出了这么一句问候语,想套近乎,没套成,悔之已晚,而苏父看他的眼神,明显写满了;我还没老到那步程度吧?

见林风还站在那,苏父对他挥了挥手:“坐!”

简短一个字,清淡描写,却让人不可抗拒

林风谦卑坐下,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心里却是直突突,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词。

还好,苏情这时到茶几前,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她从手提包内,拿出购买的礼品,摆在了茶几上:“爸,这是我为你买的茅台,还有这烟,这个是为我妈买的,补血气……”

苏母的声音从厨房喊出,对苏情说:“女儿,先别管那个,来帮妈妈一把,打个下手。”

“哦”

苏情应了一声,走向厨房,又剩下苏父与林风两人。

苏父从兜里拿出一盒红塔山,抽出一根,递向林风,伴一声无法反驳的口音,示意他接过。

林风上学那会儿抽烟,毕业后,进入公司就渐渐戒了,公司基本全是女的,规定就不准抽烟,现在苏父让他烟,他没办法,只好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接了过来。

苏父这种强势的性格,让他不禁想起了公司市场部经理韩灵,同样也是十分强势,但和苏父不同,韩灵的强势是,眼里一点也揉不进沙。

厨房内,苏母切着肉,探头看了眼客厅正点烟的林风,喜欢的问苏情:“女儿,这小伙子挺有礼貌的,虽然平凡了点,但平凡是福啊,哦,对了,他是那里人啊?家里排行老几?还有,你们认识多长时间啦?”

苏情正在洗菜,一听这话,脸腾的红了,娇慎说:“妈,你想那去了,他只是我的同事。”

苏母停下了手中的活,语重心长对苏情说:“女儿啊,你都二十大几了,不小了,你能等,妈可等不起,你说我做妈的能不急嘛?”

“妈,你是不知道,追你女儿的人多了去了,你还怕你女儿嫁不出去啊?”

苏母责怪苏情的话:“那怎么从没见你带过家一个?我看呐,就这小伙子就不错。”

“哎呀,妈——”

苏情不依了。

半个小时后,菜肴陆续端上了餐桌,芹菜炒肉,红烧鱼块等,都是些家常菜。

厨房也用不着苏情,她坐在餐桌前,打开她买的茅台,把酒杯都给斟了上。

“爸,我敬你。”

说完,苏情仰首一饮而尽。

苏父端着杯,看着林风,意思很明显,林风赶紧端起了杯:“伯父,您随意,我干了。”

一个杯子,盛满约有二两酒,一杯整个下肚,还真让林风呛不住。

看向苏父,苏父也很豪爽,一杯下去,也是见了底。

苏情斟满酒,直接端起:“爸,我再敬你一杯。”

又是一饮而尽。

苏父也不落后。

林风暗叹,苏情在公司有千杯不醉之称,估计这酒量,都是陪他父亲练出来的。

两轮,一瓶酒就这么下去了。

林风真受不住这么喝,年轻时,他也是豪饮,后果,直接把胃喝坏了,而现在这场合,苏父次次还不落他,估摸着又得大开酒戒了。

干!

饭毕,林风晕晕乎乎坐在沙发上,陪苏父抽着烟。

苏情陪她母亲刷完碗后,说:“妈,我们这就走吧!”

苏母十分不舍:“轻易不来一次,再多住一天吧!”

“不了,来成都出差,事情还没有办完,要去处理一下。”

苏母也不再多说什么,苏情与林风离开,离开时,苏父对苏情说了一句话,颇让林风感慨。

“多注意身体,长回来看看!”

出了理想小区,苏情见林风走路歪歪斜斜的样子,很是无语:“你还走的了路吗?”

酒壮英雄胆,林风壮了:“走不了路,你背我啊!”

想到昨天的误会,苏情白了他一眼,上前架住了他的手臂,气说:“不能喝,还喝这么多。”

柔弱无骨的肩膀,拦在臂怀间,林风已神游天外,可惜好景不长。

“出租车!”

苏情拦过一辆的士,扶着林风进了后座。

“师傅,去县人民医院。”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一看,明白了,敢情那小子喝多了,是去医院解酒来着。

“成嘞,姑娘你打开车窗,注意别让他吐在车上。”

出租车司机这么想,林风可不这么想,他虽然喝的晕晕乎乎的,但喝的是好酒,大脑还有一丝清醒,不明白,苏情去医院干什么?

到了县医院,林风跟在苏情身后,直奔医院重症监护楼去,这不禁让他更加疑惑。

上到重症监护楼二层,一个拿着病历单的护士,看见苏情后,喜出望外,走了过来:“小情,好久不见,你又喝酒啦?”

护士来到近前,嗅了嗅鼻子,闻见了苏情的酒气。

“只是少喝了一点。”

两人寒暄了起来,林风在旁边听着,不仅猜测,苏情来医院难道是来见这个护士的?

两人寒暄了一会,苏情问护士:“我弟弟还好吗?”

护士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太乐观。”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林风看到了苏情的弟弟,直直的躺在床上,瘦的皮包骨头,全身插满了各种粗细不等的管子,床前摆放着四五个监控仪器,冰冷的跳动着。

苏情看着她弟弟,眼里装满了悲伤,平静说:“我弟弟比我小八岁,十分懂事,那年,因我的疏忽,发生了车祸,导致我弟弟全身瘫痪,无法自理,谁也料不到,这仅仅是开始,短短的一年时间,我弟弟全身脏器开始衰竭……”

苏情深吸一口气,似在压制着什么,接着平静说:“肇事司机逃匿,真的,我不恨他,真的不恨,我只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看好我弟弟,为什么,为什么不看好他!!”

林风酒意醒了一半,看向苏情,张了张嘴想安慰她,却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他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聆听,仅仅如此。

“我爸妈都老了,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我对不起她们,所以,那时我发誓,我要赚很多很多钱,治疗好我弟弟的病,我拼命学习,拼命努力,拼命工作,终于,我做到了,我成功了,可我……仍治疗不好我弟弟的病。”

无声的泪水滴下,苏情擦了一把,转看向林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林风沉默,这个包袱太沉重了,沉重的以至于,压的苏情根本无法呼吸。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风坚定的说。

苏情笑了,弯弯的眼睛,却是那样苦:“我真的别无选择,我需要现在的工作,我需要赚钱,那怕仅仅只是维持我弟弟的现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无论什么,甚至是……情妇!”

林风心脏一抖,忽的想到一个人。

“走吧,我需要再见徐泽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