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商颂之兄弟仇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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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二、刺杀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转眼又是秋凉。这是她在没有窗子的屋子里,度过的第三个秋天。在欢笑或是强装的欢笑中度过的一个个日日夜夜中,她已经忘记了刚来时的哭泣打闹,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命运——她不愿接受,却无法扭转,更无力抗争,倒不如坦然受之,换取一天又一天的开心或不开心。

在这个繁华的王都,她见识了各色人等:有严肃不多言的贵族大人,进到屋里就“办事”,办完事提了裈裤就走的;或是远道而来的穿得并不华丽、却出手阔绰的生意人;也有开着玩笑,四处逗弄得姐妹们开心大笑的青年浪子;更有蝇营狗苟之辈,趁人不注意偷着一两个货贝或几颗碎铜,到这里换取一夕春宵的……客人来了,她就得好好的伺服,让客人开心了,或许还会多给一点,正好当做体己。但她心底里,却暗藏着鄙薄。

儿时的事已经记不真切了,只记得那个叫鬼方的方国,有无数的平缓起伏的草原,有远远听着飘飘渺渺的牧歌,有袅袅升起的远处的炊烟,有与邻帐的已经记不起名的孩童一起玩闹的欢笑……但那只能是梦了,再也回不去,却总也挥不去的梦。

对了,还有数也数不清闪烁群星,看也看不透的无垠星空,就和她现在看到的夜空一样,繁星点点,争着闪耀。秋夜微风持续地吹,吹走夏日余留的最后一丝暑气,吹着小溪边高地上沉甸甸弯着腰的麦穗沙沙作响,也让空气中有一种清新的气息。她深呼吸一口,极力想回想起她儿时的私名,如同以往一样,她想不起来,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叫隗烟。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有着这个名字的自己。

不远处的小溪边传来水中的嬉闹声,以及再稍微远离一点的帐篷中的销魂叫声,打破安详,隗烟厌恶地皱了皱眉,偷偷挪到更远处,直到蛙鸣和蝉鸣的交响压过人声,才闭上眼,偷偷享受这难得的冶游。

今儿小食刚过,天色还没暗下来,王室的几个浪荡子弟就来到青楼,王后的侄子息开是这里的常客,带着另一个据说是王子的贵族大人,说今天要带几个人出去玩。依着青楼的规矩,这肯定不成,但一个是商王的大妇妇息的侄子,一个是右相大人的长子,便是有亚进大人的名号镇着也不成。又愿意多付钱,只得在说好明早要整整齐齐地送回来后,由着他们点了。

王室子弟果然出手不凡,一气点了七、八个——在给自己点了当红的姊妹花、“碧眼儿”后,给随行的亲卫也点了好几个。还好他们给下人也点了,所以隗烟才能够跑出那个连窗户也没有的所在,难得的在野外过上一夜。

夜色深沉,远离溪边的那顶帐篷里,终于安静下来。子成从姊妹花的滑腻的、满是汗水的身上翻滚下来,仰面躺在事前精心铺好的席子上,满足地喘息着。连番征伐后,他感觉有些脱力,为了达到快乐的巅峰,他一路不停,亡命狂奔。“畅快!”他摸了摸胸口下剧烈跳动的心脏,想着刚才的销魂,心里满足。

息开这小子的确会玩,还义道。在野外果然和室内有大不一样的味道。只是这小子临到半路,被王宫中召了回去,说是有事急着商量。息开天不怕地不怕的,对美貌的王后,却俯首听命,不敢有丝毫忤逆,所以听到是王宫召唤,连忙把姊妹花推给他,随手跳了一匹马,带着“碧眼儿”回城里去了。

这小子没福啊!子成想不通王宫里面哪来的那么多的屁事,何况是那日落时分,万物准备将息的傍晚。

只是今夜注定是无法将息的夜,帐篷外的小河边,水声、嬉闹声仍久久不息,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一幅香艳旖旎的场面。和在息地长大的息开不同,和外面的下人们也不同,即便被所有的人都视作浪荡子,自小在右相府中长大的子成其实并不习惯野合,也不习惯一群男子轮番和女人的身上发泄,但心底里却难免有一丝向往。原本和息开约好,今晚一起帐中大战姊妹花,给自己一个突破,但息开中途走开,打断了他想要尝试的冲动。

子成自认为不是聪慧的人,也知道自己难有大作为,干脆放任自己。幸而生在王室,不用为稻粱谋,不如就做个安心享乐,无害于人的人。因此,他虽然知道父亲对自己不满,也不去多想,自顾自的甘心当一个王室浪荡子。前些日子,父亲大人说给他们找了个师父,召了他和弟弟一起去。师父不同于师傅,该当以父执事之,习惯了享乐的他,已经让上一个师父摇头走人了,又怎会愿意再回到师父的管教下,便在见面时,在惯常的惫懒上,加了几分左顾右盼的吊儿郎当,越发显得惫懒。父亲大人说这个师父很是有点本事,那就让弟弟子昭好生学吧。有个好父亲保了他之前的安乐,能有个好弟弟保他下半生的安乐,子成自然乐观其成。他想了想,越发觉得命好,便不顾父亲威严的盯视目光,一发的惫懒。不过,子昭师父的说辞,听上去也是不错,无可、无不可……嗯,就让子昭寄身方内,慎言慎行吧,而他,继续以无不可之心纵横万里!

他翻了个身,搂着右手边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准备小憩一下,醒来再和美艳的双姝来个“纵横万里”。

打了个寒颤,隗烟随即醒了过来。刚刚朦朦胧胧的梦到遥远的家人,仿佛看到母亲俯着身子,对正躺在草地上的她轻声低语,亲切地呢喃。醒来后发现是梦,一瞬间前还和亲人亲密接触,睁开双眼,亲人的脸庞却遥远、模糊而不可记忆,她怔怔地看着星空发呆,直到又一个寒颤的来临。

秋凉如水,在秋夜野外这样和身而睡,若是因此害病,来个头痛脑热什么的,绝对是致命的,她准备回到溪边的小帐篷里面去。月亮已经划过夜空,斜斜地挂在林梢,照在溪水上,照在溪边的草地上,眼前所有的,都发着白蒙蒙的光。中途离开的贵族大人带走了“碧眼儿”,还带走了自己的亲随,因此她变成多余的人,偷偷溜到林边的草地小憩了下也没人发现,让她有了个很亲切安详的梦,她想着继续这个梦,于是偷偷溜到稍微暖和的帐篷里躺下。也许是刚睡醒,竟好久没睡意,她便趴在被子上,把帐篷脚拉开一点点,用根枯枝撑着,安静的看着溪水中的几个男子。

溪水中的嬉闹已经静了下来,三个精壮的汉子,那个在大帐中的贵族公子——或许是位王子,谁知道呢——的亲卫,在清澈微凉的溪水中清洗身子。溪岸边,四个姐妹卷在从帐篷中拉出来的被子里,头发慵懒的散开。

三个亲随泡在溪水中,用手浇泼着,身上一块块肌肉被刺激得紧绷,他们兴奋着,毫无睡意,讨论着刚刚在水中或是在溪岸边的草地上的云雨。

“刚才是阿广最先败下阵来吧。”年纪大一点的叫阿秋,大笑着对长得粗粗壮壮的大胡子说。

“那是因为人年轻。”大胡子说,“没看到阿广是第一个败下阵来的,但是是第一个重上战场的么?”

阿秋一时无语,想半天,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老了,不服不行啊。”阿秋大约二十五、六岁,想想大多数人都只能活到三十多岁的样子,便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于是感叹起来。

“我都没说老,你说什么老!”大胡子看到阿秋忽然换了个沧桑的语气,转而过来安抚阿秋,“上次打邛方立功,可才是上一年的事呢。那一次就得了不少赏赐吧。”

阿秋抚摸着裸露的右肩的伤疤,言语间又有些得意起来,“那一下,若是再上去个二三分,现在和你们一起的就不是我了。”

“可不正好,立了功,回来捞了个好出身。”大胡子看着阿秋肩膀上狰狞的疤痕,安慰道。

“狗屁出身!”阿秋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看了看大帐那边,压低了声音,“王室的亲卫、亲随,从来都是各方子弟都想要的好职位。但即便是王室,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像子画——就是大王的儿子,前几个月刚册封的那个——最近声势就颇是不弱,好几个方国的质子都争着想着成为他身边的亲卫,王室稍远一点的族亲子弟,都不一定轮得着。”阿秋嘴巴朝大帐努了努,“咱们这位主子,以前也是热得可以的。大家都想着,大王要传位给他的弟弟——现在的右相大人,右相大人是他们兄弟几个最小的,只能传给咱们这位。现在子画声势见长,连着右相大人的威势都弱了三分。而咱们这位爷,却是越来越不受右相大人待见……”

阿广像是头次听说这些宫廷内幕,只能张着嘴听,而大胡子却打断阿秋的话,一副我比你看得透的样子:“你这话是不错,却是看得近了点。”男人们在一起闲聊,最好的谈资除了女人,自然是和政事相关的,哪怕所谈之事,和自己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如同亲临现场般,说出个子丑寅卯。

“怎么近了?若是他以后会继位为王,这亲卫、亲随之职,又岂会轮到你我!”阿秋显然很不满意现在的处境。

“可不就是!若非这般,这亲卫之职又岂会轮到你我!”大胡子不紧不慢地重复了阿秋的话,意思却恰好相反。“可你再想想,那子画现在倒是炙手可热,可你拢得了边吗?当上亲卫前,你在族长面前说得上话吗?若是好好地跟着现在的主子,到了封地,便是能够支使得动附庸、族长的一方势力,你还要怎样?”

大胡子连着几个反问,问得阿秋没了说辞,悻悻然转移了话题,对阿广说:“阿广,你是怎么来的?”

“喝酒误事了,被右相大人从他的亲卫中踢了出来。”大胡子和阿秋同时大笑。“从此就戒了酒了。”阿广不管两人的大笑,又补充了一句。

“难怪刚刚邀你喝酒你说不喝啊。”大胡子继续笑着。“咱这可不讲究这个,不能喝酒,不能陪着王子喝痛快、玩舒服了,反倒是个罪过。”

阿秋把手中的布巾抛给大胡子,说:“胡子哥,帮忙擦擦。”手指着后背。

“我来吧。”阿广说。大胡子听了,乐得清闲,顺手把手中的布巾扔给阿广,赤身走向草地,说:“你来正好,我去喝一个。”

阿广接过,走到阿秋身后,把布巾在水中漂了漂,拧干,在阿秋背上使劲搓了起来。

外面一时安静下来,隗烟的睡意渐浓,眼皮开始打架。正准备拿走撑着帐篷脚的枯枝,突然外面有了变化。

“阿秋!阿秋你怎么了!”阿广突然低声惊呼,阿秋软软的躺在阿广怀里。阿秋有些惊慌,转头对岸上低呼,“胡子哥,你快来看看阿秋怎么了!”

胡子哥闻言,立马放下手中酒樽,“哗啦哗啦”踏水而来。阿秋软软地躺在水中,阿广托着他的头,从他口中汩汩冒出的血,在月光下,不知是红色还是黑色。胡子哥替了阿广,托住阿秋的头,俯身要看个仔细,忽然觉得胸口一痛,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事,人已斜斜地倒了下去。

在临溪边的帐篷里看着这一切的隗烟,差点惊呼出声,连忙捂着嘴巴,浑身颤抖。那个叫阿广的,趁着胡子哥低头,手一挥,一道白光闪出,胡子哥只一声闷哼,便倒在水中。

目睹一切的隗烟强自镇定着,慢慢放下枯枝,人躲进被子,捂着头无声的哭了起来,全身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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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国的姓氏:

中国的姓氏是一篇大文章,这里只是小贴士,所以说点我觉得好玩的。

曾姓,是从职业而得来的氏号。曾氏便是靠做古代蒸器——甑,起家的。曾是图腾,下面的日字是有水的底座,中间的自然是主要部件,装吃食的容器,上面的两点,便是冒出的热气,很形象吧。

类似从职业而来的氏号很多:樊氏,扎藩篱的。施氏,做旗子的。索氏,制作绳索的。

还有是从地名而来的,从先祖名号的,因世代从事的职位而来的,很多。

比如兒国的人,会叫倪(但若是兒伯的正传血脉,会继续叫兒,汉代就有姓兒的人)。世代为觋人的,会叫巫。出自鬼方的,会叫隗(耳旁的字来自“邑”字,邑的下部就是一个耳朵。大多是因城邑而得氏)。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见面识人,不能见面识声。因此人会有名,阿猫阿狗都算。一个部落区别另一个不同血脉的部落,才会用到姓。

总之,因人口发展,估计夏以前姓就够用且开始出现少量的氏。商是中国人口初步发展的时期,氏号的使用开始普及,很多中国的姓氏可以依稀在商找到影子。但最终确定中国姓氏规模的,是在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