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商颂之兄弟仇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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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一、拜师

第二次来到洹河边,甘盘不禁感叹命运的神奇。从这里出发,却终又回到这里。和上次来时的波涛汹涌、咆哮奔腾不同,此时的洹河平静流淌,远离人群的喧嚣,连水声都显得宁静。但甘盘心里却颇不宁静。

他由衷敬仰盘庚大王的开阔胸襟,全天下的大邑商,大商国的王都所在,居然没有建造城墙。这是何等开放与自信的襟怀,又是何等的豪迈与兼容并蓄。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身后的计五,计五说,也许只是因为人力物力的不足呢?

“也许吧!”甘盘说,便不再理会这个话题,只是静静的看着河水静淌,想着右相大人子敛。百无聊赖的计五躺在草上,嘴上叼着根草茎,很是享受的微眯着眼,看着天上的流云变幻。

前几天就准备去相府拜访,却中途遇上计五,只好拖了几天。甘盘也没闲着,收集了一些关于右相大人的传言进行分析。王室最近的一些传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王子颂以册封小王的规格册封了次子子画,虽然还是册封的侯爵,但事件中透露的信息却耐人寻味。若是大王打破兄终弟及的传承规制,属意子画,也许王室又要重回“九世之乱”的乱象。九世之乱时,每一个王的登基,王座下都会有无数鲜血凝结。

而右相大人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传闻中,右相大人没有任何举动,只是不表态。大王的族兄亚进大人,在急吼吼地当场表示了反对后,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他不认为右相大人的不表态只是因为没态度,他同样也不相信亚进吼在明处的反对只是一味地莽撞,而没有得到背后的宗族长老们的支持。他觉得事情进入了一个玄妙的阶段,每个人,包括大王子颂和王后妇息,在册封典后,都一致的缄默,都在等待一个事件来触发。

“眼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甘盘得出了一个没有答案的解答。“也许,贵族大人们也忙着在暗地里勾兑着什么吧。”

对于子敛,他即将投靠的右相大人,甘盘虽然还没见着,但在各国游历时的听到的,以及这次在王都听到的,让他觉得子敛可以是个英主,值得辅弼的对象。他只是担心自己,家族中,除了父亲,没有活过三十五岁的,而他很快就三十五岁了,也许上天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水声低回,枯燥的重复着上一刻的节奏,太阳慢慢升起,照在河面上,点点金光。甘盘忽然有些泄气:曾经意气风发的要创一番事业,但到头来却一事无成——他的曾祖父至少还带领族人开了一片基业,一片他曾经觉得无法让他施展开手脚的基业。“难道以前是眼高手低么?”他问自己。人最难得的是给自己一个中肯的评价,所以他也没有多想,“也许吧。”甘盘再次给自己一个没有答案的解答。

“小五,我们走吧!”两人一起到小众人臣处登藉后,“甘之盘”、“计之五”已经成为两人在大邑商的正式在册子民。按计五说的,虽然他比计五已经死去的父亲还要大,但计五还是叫他作“甘盘大哥”,他则叫他为“小五”。

计五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屑,跟在甘盘后面,朝各王宫不远的右相大人府走去。

右相大人是单独见的甘盘。

初次见面,双方都在试探,甘盘略有优势,因为大商朝到处有右相大人的故事在流传,而在右相大人的眼中,甘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除了虎方伯那封盛赞了甘盘的推荐信。

“虎伯信里说,曾侯曾向他要十个瞽师和三个作坊的工正的事,我听说过,你处理得很好。”那次曾侯以侯国之尊,想要压着虎伯给他贡人,虎伯自是不干,甘盘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不但没有让曾侯得逞,反而吃了点小亏。“目前大商声势,和盘庚大王时相比,大不如前:在西北,邛方不但没有朝贡,还四处侵扰我大商的属国,好在有羌方牵制,没有大的动作,但难说哪天又有飞奴传来坏消息;有邛方在前,北边的土方也是蠢蠢欲动,上一年就不曾遣使前来献享,参加我大商的庙祭。”说到这,右相大人有意停了下来,看甘盘怎么说。

“东土是商族的发源地,东夷诸族对大商在情感上有亲近感,除了人方和近年来隐隐坐大的彭方。这么多年来,大商王都数迁,渐次西进,离海边越远,也离东夷诸族越远,近些年人方、彭方分别吞并了好些小族群,有坐大的迹象。但诸族向心力仍在,对大商的认同还在,除非方国的侯伯起事,不然不是大事。”甘盘适时的接过话来,就积年心得,一吐为快。“况人方与彭方素来不睦,时有龃龉,恰宜以相互牵制为要。”

“倒是南土看似平静,实则有事。我大商虽在王畿不远处也有铜金产出,但近处的几个铜矿,不经烧炼没法用,便是烧炼过后,也是芜杂不纯。好铜金在更南的南方,传说中的彩云之南,那里的铜金纯净,拿来就能用,只是近些年南方诸方国,虽然岁岁来朝,但对南边的铜金,只要是经过的,不从中获取一点额外的利益,绝不放行,层层盘剥,导致铜价一日高过一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和征战二事,莫不需要铜金,铜价高企,不是大商之福。”

“但南方诸国,小国林立,只是利益上的癣疥小疾,我大商可以积蓄力量一举破之,也可起砭石之术,分而治之。”说到天下大势,游走各方国十多年的甘盘自是有一番心得,越说越是流畅激昂。“事实上,如右相大人所见,西北的邛方,以及和邛方在争夺西方之雄的羌方,才是疾首之患。一旦他们决出雄长,必是大商的死敌!”

子敛听了这一席话,一脸肃然:“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让他们斗着。”见子敛的肃然甘盘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游历,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若是一方强大了,就联合另一方打他,直到把他打弱!”

“不能打死,在没有实力一口吃下他们的时候,让他们斗着!”甘盘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良久,子敛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炯炯然看着甘盘。然后起身,离席,对着甘盘拜倒,“请先生为我师。”

到了日头西斜时,甘盘才从右相大人房中出来。

到了小食时分,自有人给在厢房中候着的计五送来吃食,让计五好好的开了一回眼,铜鼎、铜爵、铜豆,以及好些计五叫不上名的酒器食器,瞬间把莼羹鲈脍的族长给比了下去。曾以为族长的案几上就是天下最精美的食器、最醇香的美酒,现在觉得,原来右相大人府上的米粒,都比以前吃到、看到的更饱满。甘盘出来时,计五正踞坐着,抚着有点过饱的肚子,美美地回味着。

甘盘笑看着计五,等着计五问一句“怎样了”,偏偏计五不问这句,只是跳起来扯着他,说,“怎么去了这么久!哪有这么多要说的啊。”

“右相大人要处理一些事务,要我们明天还来。”甘盘还是笑,发自心底的得意。

“谋个差事,合适就合适,不合适拉倒,明天再来是怎么说?”大半天的等待没个结果,计五大声表达着不满。

“还要等两个人,明天一起见见。”甘盘拉着计五,由易青带着往府外走去,“现在么,带你去买几把好弓。”

甘盘没有接受子敛的请求。为右相大人师,无疑是一件足够他自豪的事,但甘盘有他自己的考虑。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从他往上数十八代,除了他的父亲,家族中没有能活过三十五岁的。正因为这个,他在很久以前就把自己生命的终点定在三十五岁。无疑,子敛会是个英主,但即便是子敛能够继位为王,他也许都看不到那一天。毕竟他不看好的大王子颂,其实身体还不错,仅仅从大王喜好田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对右相大人提出,愿意成为他儿子的老师——如果子敛最终能够成为商王敛,他的儿子就能够继位为王,毕竟子敛是祖丁最小的儿子了。他对子敛说,“我一生所学,就是要成就人王,乃是王者之道,愿得右相大人长子为弟子。”子敛沉默了半晌,说了句:“明天我把两个儿子都带来,先生看了再说吧。”

右相大人很正式的在里进的南厢房给甘盘辟了一间房,用来举行今天拜师仪式,甘盘没说,但心里还是觉得有重视的满足。选弟子没有让他过多的犹豫,选了子敛的次子子昭。子成的惫懒和子昭的灵泛,在行为举止和简单的问答中就能看得很明白,他于是也就理解了为什么昨天他提出要教右相长子,而右相大人却再三犹豫。

走进屋里,甘盘在案几后端坐,面朝门庭。右相、大妇妇微、长子子CD站在门外,计五和易青等也在门外候着。子昭走进屋内,对甘盘跪拜。

“昭!列我门墙,应知源流。教我的师父,叫无可。无可师身游于方内尘嚣中,而心游于方外寰宇间,我也不知他的源流。这一拜,拜的是我师无可。”

子昭叩首。

“昭!列我门墙,应尊师道。此后,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你不再是王子,而是跟我学王者之道的弟子。乃师便是乃父,你要受我教诲,不可心有旁骛。这一拜,拜的是乃师甘盘。”

子昭再拜。

“昭!入我门墙,应知行止。寄身方内,当以无可之心慎言慎行;游心方外,当以无不可之心纵横万里。这是当年无可师教我的,无可师说,师门没有门规,若非要说门规,便是这两句,便是你的自心。今天我以此授你,你要谨记。这一拜,拜的是你的自心。”

子昭三拜。

三拜过后,算是礼毕。子昭仍是长跪。甘盘对子昭说:“为人王者,要知王者之心,在上顺于天,下应于人。顺天应人,便是为人王者要贯之如一的第一要务,今后我会经常提到,你要好好领会。”这便是在交代要教的内容了,这话既是说给子昭,也是对在门外候着的右相大人说的,让他知道他的儿子会学到哪些。“上承天意,下察地理,是王者之行。要懂得通过占卜领会烈祖的旨意,要懂得方国地理,体察侯、伯、甸、男以及子民的民情。这是要贯之如一的要旨。”

“武的方面,干戈车马,我给你请来的人是大禹之后、来自戈地的戈武;田猎射击,我给你请来的是计地的计五。戈武目前还在路途,旬日即到。计五目前还有事未了,等解决好了再来。”

“这两人只是你的伴学,算不得你的老师。”甘盘尽量简洁的交待。旋即躬身,对门外的子敛等人说,“礼已毕,诸位请回。”

送走子敛,甘盘肃容,对已换上布衣的子昭说:“修王者之道,必具王者之心,必有王者之行,二者兼具,方可使天下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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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代是中华文明已经蹒跚着走上了大路的时候,虽然步子还不太稳健,但总归是一步步地走了起来。

后来的西周、东周,已经是中华文明进入少年时期了,那种对世界的渴求,是现在也所不能及的。

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有兴趣去探索那个刚刚开蒙的孩童眼中看到的事怎样的世界。

今天说说【语言】相比现在,那时候的语言词汇是相当匮乏的,匮乏到你以为他只会“啊哦呃”这几个简单的音节,而正是在这不多的词汇中,迸发出灿烂的中华文明。词汇的匮乏只会带来一个结果,就是思维的匮乏。因此那个时代大多数人是质朴的。这个推导有据可靠,只是这里无法说清。

再说说【房屋】那个时候已经有了重檐,就是两重屋檐的房子,在当时大多数还是半穴居的情况下,已算得上是相当巍峨。但那时候的宫殿的简陋也是超出你的想象的,茅草屋顶。但是别小看这草顶,很精致的。若是你去过安阳,当然你会失望,哪有精致?好吧,看看日本的草顶吧,安阳的复原我觉得还是草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