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以前,现在已经不能熬夜了。
早上起床很久还是迷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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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这些日子很紧张,两人一组的巡逻改成了三人一组。在亲卫中悄悄流传着几个传说,一是杀死王子成的居然是王子的亲卫阿广,一是梅图出卖右相,差点让王子见刺杀了右相,幸得弼人府厉害,连同王子府上的亲卫一同拘了,方才消弥了这泼天的大祸。当然,被热议的话题还有,就是相府中会不会还有阿广和梅图?
索弜不知道传言真伪,他能问的只有寥寥几人,事情如此敏感,他不好四处打听,只能在亲卫一起神神秘秘的聊起这事的时候听着,并不多言。
阿广他不认识,亲卫们说他手脚便给,好整洁,但不大爱说话,有些阴沉。在传言中,阿广的武艺高强,对所有人都是一击毙命。但亲卫对此都表示了困惑:在一起时并不觉得阿广的武艺有何过人之处,没想到却敢杀王子,又千里追踪到息地,连弼人府的高手也杀了好几个,做下了这等惊天大案。
虽然不和他一个什,但他却知道梅图的存在。索弜大多数时间是在王子昭身边,而梅图却是负责护卫右相大人。但毕竟同为右相府的亲卫,总有打交道的时候。印象中,梅图爱说爱笑爱闹,万没想到他会出卖右相大人。亲卫们说,只怕是家贫的缘故,被王子见的货贝迷了眼。
不算这些纷纷扰扰的流言,总体来说,索弜喜欢这里。
相府的亲卫中,有一种昂扬的情绪一直感染着他。他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他明白了,是对未来的憧憬。有一种叫“出身”的东西,拉平了相府亲卫间的差距。
不管之前的贫穷富贵,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右相府出身。
最近的例子是雀盛。雀盛是雀兴的弟弟,之前不过是相府的亲卫什长,上次伐犬,右相将雀盛推荐给亚进大人,手下居然领五个百夫长。虽然伐犬以失败告终,但雀盛却一战成名。亚进大人到如今还留着不肯放,眼见是要重用了。
早先甘盘和王子在讨论时事时曾说到,右相大人想雀盛继续领兵,待春日,便去讨伐薄姑国篡立的薄冲。甘盘说了这个想法后,要雀兴、戈武、索弜等人提出应对,让王子对各人的意见进行取舍,而甘盘则对王子取舍进行评判。
事后索弜想,王子在关于博姑国事中,对他们三人的应对,取舍得当,新提出的应对可算是面面俱到,心中叹服。仔细回想,发现王子年岁不大,但识见非常,鞭辟入里,怕是超过他们三个了。
王子的武艺进展也不错。大商王族受天之佑,多数王室子弟生下来便是天生神力,学起武来,格外神速。索弜自己也是汤武子孙,从小自恃神力,正因为如此,才被云游至此的师傅看中。但若论天生,看了王子练武,他才信受天之佑的王族,果然大不一样。
前段时间回家一趟,和他的族长父亲说起雀盛之事,父亲又是高兴,又是感叹,直说送二子入王都、进相府,走对了——若是有朝一日,他的两个儿子也谋个像雀盛那样的出路,倒是不错。
“哥哥,哥哥!”索让远远看到他,大喊着跑了过来。
“说你多少次了,这里是右相府,不得高声喧哗!”索弜对弟弟说。除了专门供亲卫居住和操练的西院,相府中其他地方亲卫自然应是恭谨肃静、持戈缓行。
索让的大大咧咧的性格在亲卫中很受欢迎,毕竟和有脾气没心机的人相处更省心。
“刚刚听其他的亲卫说,你选上了?”索让压低了声音,不过还是不算小。
“选什么?”
“不会吧,你还不知道?”索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见哥哥摇头,便说:“甘盘师傅要带王子出行,要选一个什的人随行。他们说,你和戈武都选中了。”
他还真没听说此事。事实上,他之前还在想着要如何才能到右相身边去,父亲说,毕竟在右相大人身边,会有更多机会被提擢。
父亲所言,他深以为然。有亲卫随右相大人参加了伐邛班师的盛典,回来后一脸的兴奋,和他们几个亲卫说了好久。
伐邛之战,是近些年难得的胜仗,大王格外重视,大封有功之将。侯虎大人才封的侯爵,不能再擢升了,大王推恩及其子,有子侄接侯虎位的,许其为侯。子画已是侯爵,虽然军功最著,却只能拔为千夫长。卫启被封为男爵,还没有封地,但却是看得见的距离了。
索弜听了,热血沸腾,心向神往:“建功立业,荫及子孙,正是男儿当为!”索弜站起来,对几个亲卫说。其他几个亲卫抬头看着挺胸站立的索弜,眼神惊讶。
从站起说话的那一刻起,索弜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即便不能出将入相,也要成为一个让子孙感到骄傲的人。
他和索让一起找到戈武师兄,索让急切地想知道,为什么告诉他消息的亲卫为什么没有提到他的名字。
戈武在陪王子操练,他们在戈武的屋门口等了一下才等到。
“我不去。”听明索氏兄弟的来意,戈武笑,对索弜说:“就是适才右相大人最后敲定的,由你带一个什随王子出行。”
“不是你?”索让又瞪大眼睛看着戈武,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随后马上醒悟过来,转头对自己的哥哥说:“我也要去!”
索弜苦笑,他完全不清楚状况:“还有谁去?”
戈武摇头说不知,道:“甘盘师傅迟点应该会找你说此事的。”
索弜问:“你呢?不是说要师兄去吗?”
“右相大人说还有事要我去办。”
“师傅曾说,游历中,最能了解世事时势。可惜这次我不能去,真羡慕你!”又闲聊几句后,戈武送索弜到门口时,对他说:“王子的安全无论如何要保证好,哪怕牺牲性命。你要谨记。”
“唯!”索弜点头,挺胸直立,郑重回道。这也是师傅所言,信义二字,乃是有信乃立,有义必行。既然任王子的亲卫,这便是义所当为之事。
甘盘师傅还没找他,王子却有传唤了。
他恭敬地脱鞋进屋,对王子一拜,拜倒后却迟迟不见王子说“起来吧”,只好前额压在手背上,不敢起身。
“我近期要随师父外出游历,师父说要你带一个什的亲卫随行,你觉得怎样?”王子言词缓缓,问道。
“适才听戈武师兄说起,深感惶恐!”索弜道。
王子迟迟不见应答,隔了许久,才道:“还要带哪些人去,你先想想,师父会专程找你商议的。此去山高水长,也不知何日得返,你要细细考虑,莫出偏差。”
没听到王子说起身,索弜仍是匍匐,口中却不能怠慢,大声应了:“唯!”
“此事未定之时,不可与他人说起,便是亲兄弟也不行。”说完,王子又是迟迟不做声,良久才又道:“你去吧!”寥寥数字,听不出言语中的喜怒。
虽然没有当场表现出喜怒,但索弜总觉得王子有些不高兴,只是索弜得了准信,心中正兴奋,不去细想。
回到屋中,索让又缠上来问:“王子找你何事?”索弜想起王子说的“不可与他人说起,便是亲兄弟也不行”的话,也不管索让在旁缠着问,心里强自压抑住想说的冲动。
“无事,就问了这几日甘盘师傅的功课。”索弜随口敷衍了一个理由,一边想着王子所言,一边思索着要带哪些人去。
到第二日,甘盘找到他时,他才知道昨日王子为何如此。
“昨日王子说起游历之事,你是如何回的?”甘盘问道。
他将昨日回话经历一一说了,甘盘顿足道:“你差点害了你戈武师兄。”
索弜心中一惊,道:“还望甘盘师傅指点。”
“恩出于上,岂宜私相授受?”甘盘道,“你这次拔擢,自然是右相大人及王子的恩典,右相大人和王子还没说,戈武知道消息先告诉你了,王子很是不悦。”
索弜回想王子召见时场景,没由来地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事先不知道消息,必然千恩万谢,和当时表现自是大不相同。
索弜问道:“此事如何补救?”
甘盘笑道:“依你适才所言,是你另有他事去找戈武,却不是戈武有意示好于你。王子若是得知,必不会怪罪。”
索弜躬身道:“还望甘盘师傅周旋!若因我之言,让戈武师兄蒙尘,让弜情何以堪!”
甘盘笑呵呵应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说起随行亲卫的选拔来。
“昨日王子吩咐后,我仔细想了,我、薛昌、彭添……”还没说完,甘盘打断了他,从案几上拿起毛笔和一片尺牍递给他:“写这上面。”
索弜原是能写的,只是亲卫房中哪有笔墨简牍,当下接过,一一写了,写到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上了索让的名字。
甘盘接过尺牍,看了看,放在案几上,对索弜说:“此去并非全无凶险,你去了,索让就不去了。另外给你加两个人,蛮牛和力士。”
这二人索弜知道,都是右相的近身亲卫,以力大著称。他听了亦喜亦忧,有高手加入自然高兴,但右相如此慎重,也可见此行“并非全无风险”之说并非虚言——索让不去也好。
“什么时候出发?”他问道。
“冬雪已化,春花未开。”甘盘望着窗外说,“怕是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