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地产广告大多数都会明确告诉你楼盘所在位置,距离哪个商业区有多远,交通是否方便,周围有没有地铁,当然也会少量涉及居住环境及生活体验方面。甚至会很直接的说明买了这房子才表示你很有地位。
台湾的地产广告跟汽车广告有些类似,除了强调生活便利性外,还是会像一出戏或是电影那样,把房子塑造成为一种幸福感、成就感、恋家感的发生地点。对于住房,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梦,台湾的地产广告就是为你准备好了一张温暖舒适的床,让你自己去纺织属于自己的梦想。
两岸人民的幽默感和幽默方式也有很大不同。
台湾的文化很大部分都是“俗”文化,不太把事情上升到哲学高度去讨论。与之相对的,大陆的文化是“雅”文化,碰到幽默也会釜底抽薪探个究竟。
在台湾我是自认为很能搞笑,但是到了大陆我却成了冷笑话王。由于表达幽默的方式不能被人接受,一句话似乎就能让现场的气氛僵住。
在台湾,一个出色的演讲者必须要会讲笑话,因为演讲都很冗长枯燥,如果不讲点笑料出来,下面的观众就要睡着了。一次,我的朋友到大陆演讲,他循例在演讲中穿插许多笑话,但他很快就发现,台下的人没有一个人露出笑容,据他转述,他的那个急呀,都恨不得在台上翻跟斗了,直到演讲结束,主办方有人私下告诉他,下面做的都是政府的工作人员,无论笑话说得再好笑,他们是不会笑的。这才解了他的窘!
而在09年夏天,我去湖南长沙,跟当地旅游部门相关人员简报一个提案,由于相谈甚欢,在结尾时,我想幽默一下,于是说:“看来前不久落幕的国共文化论坛,它的结论简直就是在为我们这次见面做准备”,没想到对方一行大约五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那时,真的好像有一大群乌鸦,嘎嘎嘎嘎的从我们中间飞过,那个冷呀,我只好尴尬的干笑两声,自己解自己的窘!
另外有一次,我在网络上发表了一段话,我自认为有很明显的幽默痕迹,谈到了美台军售问题,未料,许多网友竟然很认真的开始讨论我的文字,直到有位网友留言说:台妹是在开玩笑呢!整个讨论才告终。可见得,词语的不同、理解的不同是会造成很多在沟通上的误差。
在两岸交流的问题上,我们,无论大陆或台湾,都会在不经意中将自己的生活经验值套用在对方身上,这也就会造成彼此之间想当然尔的误解根源了。如果我们都能将对方先看作是“外国人”,而不是理所当然的去推测,或许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发现彼此的不同,在这中间找到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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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所谓文化就是生活样态的一种呈现方式,无所谓高低好坏,然而基于我对北京深刻的情感,加上我的观察,我做过几件希望促使北京更为完美的作为!
2006年大年初七,我从杭州搭飞机返回北京。由于北京大雪导致飞机延迟,原本应在晚间十点多抵达晚到深夜两点才到。下雪、过年、加上深夜两点,所有旅客只能选择坐出租车,但等待的出租车并不多,旅客很明显得焦躁,当时在第二航厦的等待处挤了一堆人,我排入队伍。这时我看到有人企图翻过围栏抢出租车,队伍中的众人气不过,有人把插队的人抓回来,彼此大吵,还有更多的人站在马路上试图抢车,整个队伍乱到不行。此时,距离我不远处有个高头大马的老外,男性,推着行李车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从他不知所措的表情判断,他应该听不懂中文,他不知道到底发生甚么事,很茫然的看着四周。我跟我同行的马来西亚华侨朋友说,在这个老外眼里,没有台湾人、香港人或是大陆人,更没有农村来的还是高素质的城市人,他的眼中全是中国人!
然后隔了几天,我在住处大望路附近看到这样的场景:
当时整个西大望路从新光天地到红庙那里整整有大约一公里的道路施工,人行道全被铁板围住,加上车道封锁了一个方向,于是所有来往车辆就挤在单向的两个车道,人、自行车、汽车、公交车就全部挤在那窄窄的两个车道上,乱成一团!这时我看到又是一个老外,男性,逆着人群从对面走来,看着他为了躲避地上的坑洞与突出的钢筋、又要躲人、躲车,他像是跳桩那样,一跳一跳的前进。
基于这两件事,我心想,首都机场如此重要,大雪造成班机延误,很多相应的措施为什么没有人想到?例如加开机场巴士、调度出租车、增加维持秩序的人力,让忽然涌进却又心焦返家的旅客可以很快速便捷的离开机场;我又想到,为什么要整条路同时动工?为什么在围住工地时没想到为行人留条路?
于是我写了一封长达三张A4纸的信件给当时的北京市长,信中我将我的名字、职业、台胞证号码等个人资料附上,并且亲笔签名,以示我对我信中的观察与建议负责。由于不知道该寄到哪个地址,只好在信封上写上“北京市政府收”。当时由于整个北京都为了奥运建设而做准备,我以此做为开头,在信中我很诚恳的表述,北京奥运不应仅仅关注在硬件建设上,如何让每个来北京参加奥运的人能有回家的感觉,软实力也不可忽视。
知道我做此事的一位北京大姐跟我说: “小宫,你已经不是台湾人了,你是北京人。”听完她的话我很开心,因为我似乎已经获得北京的认可与接受,虽然也有朋友以质疑的眼神告诉我:妳真傻!不过我觉得虽然我有可能只是北京的过客,但既然我住过,我应该对这个城市尽份心力,虽然我并未获得任何回音,奥运也很顺利的举办,不过我的内心还是很充实。
但是我从中却发现了北京人的冷漠,对自己生活周遭事物与环境的冷漠。我的观察是,这是因为北京乃至中国的大部分人把关心的视角拉得太高了。
我发现,大家很喜欢谈论国家乃至国际间的大事,譬如中美关系、譬如宏观调控、譬如中国在世界扮演的角色,却鲜有人在意,生活周遭的小问题。
然而,中美关系的发展不会让你明天在马路上走路不绊倒、中国在世界扮演的角色也无法改变北京从早到晚堵车的现实。
有回在出租车上,司机问我:“你哪的人啊”?
我照例答“台湾人”。
“你对两岸关系还有陈水扁甚么看法”?
“很抱歉,没怎么关心”。(千万不能开头,否则整段路程就完了!)
“喔,对了,今天电视上全程转播伊拉克的首次民主选举,你对此事甚么看法?”
听到这里我真的很诧异,伊拉克?这不是个新闻上的名词吗?我不认识任何一个伊拉克人,而且我很有可能这辈子不会到那个国家,除了两伊战争、波斯湾战争、美国911事件,我的生活里跟伊拉克毫无瓜葛,竟然有人要跟我谈伊拉克的问题??!!
我强作镇定,以非常温柔但坚定的口气说:很抱歉,我对这个国家真的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今天举行选举,我无从讨论起!
当每个人都站在无限高的角度去关注大事情,我们身边的小事情就没人去关心,没人去做了。我在报章杂志上很少能够阅读到关于一些生活问题的深入探讨,比如城市居民的生活压力,城市白领的亚健康状态,上班族的情感问题,中国式离婚问题,农村留守家庭问题,家庭教育问题,年轻人的成长问题。虽然目前有许多时尚杂志约略提到心灵成长或是禅修的议题,不过仍表面的强调这是一种时尚,我绝对相信一件事,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生活的人们,无论收入或是地位的高低,恐怕多多少少都有因压力而导致的生理心理等问题,加上社会型态的急遽改变,人际关系乃至家庭问题该如何面对与心态的调整,这样的问题关心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包括媒体也极少着墨。然而这些事情才是跟我们切身相关的,
不过可能是深层的思想所致,我发现,这个社会似乎不大愿意谈太小的事,涉及个体的在概念上就被归类为小事。我想这不只是两岸的差异,更受到中国传统思维影响,中国人注重群休,而忽略个体,而西方人则加注重个体。同时,也是大陆“雅文化”引起的弊端,在“雅文化”的背景下,谈论日常琐碎是很俗的,大家都不屑为之。但是如果个体不健康、不快乐,群体又怎么好得起来呢?我想,许多社会中所发生的问题其深层的原因如果没有解决,那么只解决问题的本身,恐怕相类似的状况将层出不穷,这也是每个社会在快速发展历程中必然会面临的难题,还是需要更多更多的人开始意识并且关注的,媒体在这个部分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这里也要特别提到“感情”这个议题。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对大陆一些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在情感上的茫然甚或幼稚感到惊讶。这个族群几乎是不懂得去维系家庭关系、经营情感,而且从周边朋友得知,这是个普遍现象。第一次到大陆时,“中国式离婚”这部电视剧很热门,这个剧名引发我的好奇,离婚还有中国式的?我不但看了剧,还把小说找来看,我坦承,直到今天我无法感受与理解中国式离婚其中的为难与挣扎!不过,这个社会对情感却有着无比的渴望!说个故事吧。
又是在出租车上,从建国门到朝阳门的途中。车开没多久,就来了电话。我只能听到司机的话,但电话有些漏音,隐约我可以听到整个对话,而从司机的语气和内容上,电话那头应该是他老婆。
司机用非常大老爷们儿的语气几乎是对着电话里吼:“忙,开车!吃饺子啊,一天到晚吃饺子!我跟你说我开车呢,我哪有时间回家吃饺子啊!”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隔了没多久又来了一个电话,同样是女性,司机的口气完全改变了:“哦,我现在载人去朝阳门呢,行啊,那我去接你喽。你晚上想吃什么啊…”
“心想:好啊,二奶!连忙录的出租车司机都有二奶!”
“饺子,好呀,我也好久没吃了呢,我把人送到朝阳门就去接你喔”
许多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把问题搁下,然后,另起炉灶。面对已经无可经营的情感,或是不知道如何经营的情感,逃避,然后再找一个,然后再找一个、再找一个……,过程中的经验值完全被忽略,包括在相处关系中的自我检视,所以二奶、三奶、四奶就这样一直下去,然后叹息,这个世界怎么都没有人了解我呀?当然我所说的,不包括炫耀式的包二奶心态。
而这样的迷茫与重复错误就会藉由家庭教育,代代相传……。
有回我在商场地下街吃小火锅,独自一人。在我旁边的女孩,大约也就二十岁上下吧,也是一个人。她坐下没多久,接了电话。
她:你知不知道我中午休息时间很短,你一进去店里就不出来,我饿了,丫的,我干嘛要等你呀?
很气愤的挂上了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起……
她:你丫的,别再打来了,我要吃饭。
又挂上电话,就这样大约重复了两次,终于女孩告诉对方自己在哪里!
没多久,一男孩出现,在她身边,不断低头道歉,还抚摸女孩头发,女的低头吃东西,没理男孩。这样大约持续了五分钟,戏剧化的一幕忽然上演!
男孩开始猛打自己巴掌,眼镜也飞了,菜也洒了,女孩尖叫:你还让不让我吃饭,干嘛这样呀……,我头也不抬,以眼角余光观察着,没办法我就坐旁边。
然后女孩拿起外套与包包站起来走人,男孩尾随在后,快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着诧异的众人叫道:操你大爷的,看屁呀……
等我吃完,走上手扶梯时,我无意间看到这对男女在角落,女的哭,男的激动不断双手搭在女孩肩膀上摇动她!
当时我在想,虽然他们两个年纪尚轻,但二十多岁,应该已经开始工作了,怎么会用这么幼稚的方式处理他们之间的纠纷?这男孩的激动让我感觉,他是很有可能使用暴力手段的;女孩在讲电话时的狠劲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个案?还是普遍现象呢?如果是普遍现象,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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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多数人的生活状态都是焦虑、且迷网的,这从众人脸上的表情就可读出一二。虽然身旁很多朋友将此归因于生活压力、没钱等原因,但我认为这种心态应该还有内心的空乏。
我曾经多次戴着耳机,把音乐声音开很大,让自己独立在人群之外,走在建国门地铁站。这是个人流量很大的转运点,看着众人来去匆匆,面无表情,无意识的推挤、无意识的上下车、无意识的抢座位、无意识的坐着,各位也可像我这样做做实验,听着交响乐,阻隔了与外界的一切,就站在楼梯上,看着站台上的众人,或许你们会有这种感觉,这些人好像变成机器人了,整个场景变得陌生!
这种无意识会在各种场合上演。
在飞机上,当飞机前轮着地,马上就能够听到两种声音,一种是解安全带的声音,一种是手机开机时的各种音乐。说一句题外话,我想,如果诺基亚的老总在飞机上,他一定会非常欣慰和自豪,因为他会发现有这么多的人都在用诺基亚的手机。接下来,你可能就会听到我们温和可亲的空姐对着机舱大吼:“那个站着的,坐下,快坐下!你别打开行李架,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