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初期,日军为了彻底制服蒋介石与国民党政府,曾命令潜伏在华的日本间谍把暗杀的矛头指向蒋介石和国民政府的亲英美派官员。南造云子将刺杀蒋介石的任务下派到黄浚处,让他组织人员和情报,对蒋介石的活动进行监视,从中寻找下手的机会。
当时,蒋介石兼任中央军校校长,常住在校内的“校长官邸”中,还经常主持中央军校的“总理纪念周”活动,对师生发表精神训话。
“八·一三”抗战爆发前夕的一天,蒋介石突然指示中央军校举行一次“扩大总理纪念周”活动,除中央军校全体师生外,还要陆军大学全体师生和中央各部长官参加,他将作重要演讲。
这天,南京各处都加强了警戒,从中山中路到中央军校所在的黄埔路,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军校内部也有大批便衣特务人员巡查。进校的轿车都由在学校门口执勤的宪兵登记车号和乘员。
正当与会人员列队整齐静候蒋介石出来讲话的时候,总值日官突然向大家宣布:有两名可疑分子混入军校,正在进行搜查。原来,国民党特工得到情报,两名日本间谍乘坐轿车混入军校刺探情报,并图谋杀害蒋介石或其他军政人员,被发现后,立即乘车逃跑了。事后也未抓到这两个人,仅仅记下了轿车的型号,此行刺事件一时成了悬案。
几次泄密或暗杀未遂事件,虽引起了国民党的注意,但未想到此事与高层卧底有关。军统在调查事件过程中,牵涉到高级官员,就自觉放弃查办。
不久,淞沪会战全面爆发,由于国民党军指挥上的失误,上海形势日益紧张。由于上海与南京近在咫尺,蒋介石对上海的局势非常关心,几次准备亲临上海前线,视察和指挥作战。因为宁沪之间的铁路和公路都受到了日军飞机的严密封锁,在密集的轰炸中行走很不安全,因此蒋介石一直未能成行。
1937年8月25日,在蒋介石召集的最高军事会议上,新任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向蒋介石建议,次日英国驻华大使要从南京去上海会见日本驻华大使,可以搭乘他的汽车去。
当时英国还是中立国,大使汽车前面插有英国国旗,车身也有显著的英国标志,应该不会被日军轰炸。蒋介石对此表示同意,并着手安排去上海视察事宜。殊不知黄浚也参加了这个会议,会后,黄浚立即向南造云子传递了这一情报。
但第二天,蒋介石有急事缠身,临时中止了上海之行。结果,英国大使的汽车在嘉定地区沪宁公路上遭到两架日军飞机的轮番追逐扫射,汽车被打翻,英大使在爆炸中背骨折损,肝部中弹,生命垂危,随行人员慌忙为他草草包扎止血抬到附近车上,送到沪西宏恩医院抢救。
当天中午,蒋介石接到“英国大使汽车遇到袭击”的情报,大为震惊。当天下午,上海市市长派秘书前往医院探望英国大使,一个半小时后,市长亲自赴医院探望,代表蒋介石向英国大使慰问。
次日,《申报》头版以大号黑字报道“日机以机枪扫射,英国大使重伤”,中央社随即转发消息。
上海各界抗敌后援会等群众团体,纷纷派人慰问英大使,声讨日寇罪行,消息在英国传开后,也是举国哗然。
英国外交部发布公告:
英国政府业已照会中日两国,凡英人生命财产因受战事而损失,当由中日双方负责,今大使坐车远离交战区域,又悬有英国国旗,尤难容忍,待调查核实之后,将采取一定之行动。
西方诸国舆论一致谴责日军暴行。
日方最初百般抵赖,妄图嫁祸于中国。东京两家无线电台的英语广播甚至说,袭击英国大使坐车的是中国空军。
但在当时,中国空军在淞沪已消耗得差不多了,日机的低近精确扫射,当时中国空军飞行员也难做到,而且当事人均幸存,目睹袭击飞机上的日军标志。
上海当地出版的英文报纸《字林西报》仗义还击:“所幸受狙击之人都还活着,均亲眼目睹是日机行凶,若车毁人亡,则中方虽有百口,亦难自辩矣!”
在外交官司打得热闹之时,蒋介石已把警觉的目光投到连续几次高级军事会议的泄密上了。这次几乎危急到他本人生命的泄密案,使蒋介石感受到了抓出卧底的迫切性。
在英大使遇刺受伤的当晚,气愤异常的蒋介石紧急召集军统局长戴笠,中统头目徐恩曾、宪兵司令部兼南京警备司令谷正伦等人开会。蒋先训斥了他们一顿,之后严令他们立即破案。
这时,蒋介石显然已经意识到有日本间谍打入了中枢部门,因此,他密令谷正伦秘密调查内部,限期破案。
谷正伦立即召集有关人员组成破案小组,开始施展军统的第一招:化装潜入。由“外事组”特工打扮成的各色人等混迹于日本驻南京使馆周围,对进出人员跟踪侦察。
此外,破案小组分析,上述几次泄密案,均是最高军事会议的内容,参加会议的除几位高级军政人员外,只有陈布雷和黄浚担任记录。陈布雷与蒋介石是多年同乡兼旧交,而黄浚平时生活放荡,与日本人素有来往,明显的疑点引起了调查人员的注意,黄浚被列为重点嫌疑对象。
不久,宪兵又查清“中央军校刺杀案”中,两个刺客所乘坐的正是黄浚家的轿车。案情逐渐清晰,为扩大战果,谷正伦又派人策反了黄浚家的女仆莲花,令她监视黄浚的行动,想通过黄浚作为蛇头,将间谍集团一网打尽。
在9月的一天,女仆莲花密报,黄浚的司机从外边回来后,径直去找黄浚,黄浚把一顶礼帽交给了他。谷正伦立即命令特工盯梢司机。
司机在特工的监视下毫不知觉,按程序走进了“国际咖啡馆”,把那顶礼帽挂在墙边的衣帽钩上,然后坐到一张桌子边喝咖啡。特工注意到衣帽钩上已经挂着一顶与司机式样和颜色相同的礼帽。
不一会儿,一名喝咖啡的日本人离座走到衣帽钩前,伸手取下黄浚的礼帽戴在头上,走出门去。此人就是日本大使馆管理员小河。
特工在悉知黄浚传递情报的流程后开始采取行动。
一天之后,小河头戴礼帽,骑自行车去咖啡馆,途中突然被一个骑车者猛地撞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礼帽也飞落一边。几个“好心”的过路人及时出现,有的将“肇事者”扭送警察局,有的拦下一辆汽车,把小河塞进车子送往医院抢救。
特工捡起礼帽检查,发现内藏日本大使须磨弥吉郎给黄浚的指令。由于指令没有任何暗号和加密,特工放弃了拷打策反小河的计划,直接草拟了一份假信塞入礼帽,内容为须磨弥吉郎指示黄浚:明晚深夜23时,聚集间谍集团所有乘员去黄浚家,由须磨弥吉郎亲自颁发奖金。
特工飞车赶往咖啡馆,见已有一顶相同颜色的礼帽挂在衣帽钩上,就伸手换了一顶退出门外。回去一看,帽中果然有黄浚向须磨弥吉郎提供的情报。
谷正伦得到消息后火速报告蒋介石,蒋介石立即下达次日夜间行动,秘密逮捕黄浚间谍集团的手谕。
第二天入夜,特工人员按照既定方案进入预定位置。深夜23时,线人莲花在楼上用手电向特工发出信号,表示黄浚一伙已全部到齐,聚集在楼上。
一会儿,一个装扮成邮差的特工以送交快件为名,敲开黄家大门,众多特工突然蜂拥而入,直扑楼上小客厅,黄浚一伙遂全部归案。紧接着,特工立即对这伙人进行讯问,在讯问工具的“良好效果”配合下,黄浚等人迅速交代了详情。
在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后,特工于当日凌晨就逮捕了“帝国之花”南造云子。
审讯中,黄浚对罪行供认不讳,最后经军事法庭审判,以卖国罪判处黄浚父子死刑,公开处决;判处南造云子无期徒刑,其他成员皆判有期徒刑若干年。
本来,按照国际惯例,战时抓到敌方间谍可直接处死,但南京当局为牵制日军,也想从南造云子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因此未判处南造云子死刑。
在黄浚父子被处决后,南造云子被关押在南京老虎桥中央监狱。
几个月后,日军攻占南京,国民政府慌乱之中未来得及转移监狱中的犯人。南造云子凭借过去的一套手腕,以色相诱惑看守,加上日军的武力威胁,在打通关节后,南造云子竟然逃出了监狱。
因身份已经暴露,国统区她是不敢去了,就潜往上海继续进行间谍活动。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南造云子在上海日军特务机关任特一课课长,对在上海潜伏的国民党特工、共产党地下党员进行搜捕。多年的间谍工作和长期与国民政府情报系统打交道的经历,使南造云子对国民党军的情报系统工作方式异常熟悉,成为上海滩中统和军统的大患。
南造云子行事跋扈,进入英、法租界抓捕过大批共产党员和抗日志士。从1938年至1942年,她摧毁了10多个国民党军统留下的联络点,诱捕了几十名军统特工,包括军统情报高手万里浪等人均栽在她的手下。丁默邨、李士群等人被南造云子策反而成为其爪牙,以李士群等为首的汪伪特工总部,就是她一手扶植起来的。
由于南造云子在上海横行,军统特工对她恨之入骨,多次策划将她捉拿回重庆的行动,但都因南造云子太狡猾而未能得手。最后特工取消了捉拿她归案的计划,决定用暗杀方式直接清除这一心腹大患。
1942年4月的一个晚上,南造云子单独驾车外出活动,她因屡次行动成功而产生了轻敌的情绪,认为国民党特工不是日本间谍的对手,因此车上仅她一人,未加防备。
但却被军统特工发现,迅即秘密跟踪,终于在法租界霞飞路的百乐门咖啡厅附近牢牢锁住了目标。当身穿中式旗袍的南造云子下车走向大门之际,3名军统特工手枪齐发,南造云子身中3弹,当即瘫倒在台阶上。
行动得手后,特工随即上车,顷刻便不见踪影。
南造云子在被日本宪兵送往医院途中死去,时年33岁,这朵“帝国之花”得到了罪有应得的下场。
南造云子从1926年开始,在中国进行间谍活动长达16年。南造云子利用姿色和巧妙的交际手腕,在国民政府心脏布设了庞大的间谍网,其眼线的官职之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交战各国中也是罕见的,而获得的情报更是具有重大意义。
抗战初期的几次重大会战,如卢沟桥事变、上海保卫战和长江攻防战,无不有南造云子情报的影子。无怪乎当时国民党军一些重要将领的回忆录是这样评价淞沪会战的:“这是一场国民党军主动进攻,意在围歼全部日军的战斗,但由于一个女间谍,一切都被破坏了。”
实际上,南造云子的谍报网虽然获得了重要的军事情报,但在行动中也欠老练。
在西方国家中,对间谍网的使用是非常谨慎的。在英国,有时候为了高级间谍本身的安全,即使送回的情报准确且非常有用,在战略动向上,英军仍不敢明显暴露出已掌握对方机密的迹象,甚至配合德军的计谋做一些假动作。而对于投诚己方的双面间谍,一般情况下均让其向德军发送真实情报,只有在最后关头,这些双面间谍才开始发送假情报。
南造云子苦心营造的黄浚间谍系统,包含国民政府高官数人,下线情报员10多名,竟然数次被用来执行暗杀蒋介石等危险且价值不高的使命。而最后一次未遂的暗杀直接导致了情报网的漏洞,从而造成南造云子间谍网的崩溃,这反映了当时日本对国民政府谍报工作上的狂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