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民国年间。
张福财老汉和老伴住在大兴安岭一个山洼里,种了十几亩薄地,养着一头黄母牛,日子过得挺不错。
张老汉住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后山打猎的王猎户,没个邻居。张老汉别无嗜好,就爱贪杯中之物。他跟王猎户常你来我往,喝酒谈心,直到烂醉如泥,才放下酒杯。
这一年,张老汉家的黄牛生了头小牛崽,张老汉精心喂养,指望长得壮实些,能赶到牲口市场卖个好价钱。
这天傍晚,张老汉在山坡上放牛,王猎户在山头大声喊道:“喂,老伙计,今儿我打了只野鸡,来喝两盅!”
张老汉一听,应了一声,然后扯开嗓门喊道:“老婆子,等会儿把牛牵回去!”说罢,就上山到王猎户家去了。
两个老酒友,端着大酒杯,就着野鸡肉,边喝边谈,从傍晚喝到天黑,又从天黑喝到月上树梢,直喝得舌头转不过弯来,两人才结结巴巴地说:“够了,够了。”张老汉这才起身告辞。
张老汉跌跌撞撞,走下山坡。这时明月当空,地上像洒了一层银子似的,到处明晃晃的。张老汉哼着小曲儿,一摇二摆地走到山坳转弯处,忽然看到地上卧着一个大家伙,他一看,不由骂了起来:“这死老婆子,做事咋这有首没尾?老牛牵回去了,倒把小牛崽丢这儿了!”他十分心痛,蹲下身子,在“小牛崽”身上撸了几下,喃喃地安慰道:“宝贝儿,受凉了,跟俺回家吧!”他唠叨了半天,他的“小牛崽儿”却不听他的话,依然卧在那儿不动。张老汉摸摸后脑勺:有了,用长腰带把它牵回去!
张老汉解下长腰带,扣到他的“小牛崽”脖子上,又打了个活结,抖了抖带子,劝道:“宝贝儿,别犟了,跟俺回家睡觉吧!”
这回,他的“小牛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乖乖地爬起来,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地走了。
张老汉一步三摇,终于把他的“小牛崽”牵到家。他推开牛棚的栅栏,将他的小牛崽拴到牛桩上,拍拍他的小牛崽的屁股,便进屋睡觉了。
张老汉钻进被窝,没一刻便打起呼噜。就在这时,他的老伴张大娘忽然听到牛棚里传来一阵响动,接着便听到老母牛在“欧——欧——”地惊叫起来。张大娘不放心,便点起灯到牛棚去看看。
张大娘一手端灯,一手挡风,来到牛棚一看,顿时呆住了:我的天哪,一只比小牛崽还高还大的老虎,被一根长长的白布带子扣着,拴在牛桩上。黄牛母子吓得缩在角落里,又跳又叫,这老虎舔舔舌头,好奇地看着它们。
张大娘在山里住了大半辈子,见过老虎。她猜想准是老头子喝醉了酒,把虎当小牛崽牵回家了。她不慌不忙地放下油灯,然后轻轻地撸撸老虎那光滑的脊背,又手抖着解开扣在老虎脖子上的带子。
虎脖子上的带子解开了,而老虎却没有走的意思。它一步一步向黄牛母子走去。张大娘急了,忙摊开双手,上前拦住,又拍拍老虎的脑门说:“虎大王,您老人家从这儿走,对,从这儿走……”张大娘摸着虎头,将它引向门口。老虎走出牛棚,张大娘又拍拍它的屁股,左一声虎大王,右一声大虎王地说:“您老人家受累了。您慢走,您慢走……”
张大娘像送一位贵客似的,将老虎送出大门。老虎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终于消失在夜色里。直到这时,张大娘才想起关门,顶上门闩。当她转过身,用背顶着门时,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第二天,张大娘把这一切告诉张老汉,数落着他的不是。张老汉一边系着那根长腰带,一边用手拣掉腰带上的几根虎毛,不以为然地说:“怕啥哩?咱跟虎大王共着一片天,共着一块地,能不有个你来我往吗?他到咱家作过客,我还想到虎窝里住几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