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不禁笑了,一种发自心窝的由衷的笑。与天天对母亲的无奈不同,年年非常欣赏韩雪清的人生观,那就是——及时行乐。
毫无顾虑地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就某种角度而言,爸爸的死,对她来说是种解脱。从此,她不必再受爱情的折磨。
年年走进厨房,开始做她想要吃的麻辣盆盆虾,过了一会儿,韩雪清便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过来,“我走的这一个月,你们姐妹俩过得怎么样?”
“很好。”她将火点着,把放好调料与虾的瓦罐放上去熬。
韩雪清观察着她,忽然皱了皱眉,“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又不乖,通宵看书了?”
“妈妈你真了解我。”她勺起一勺汤汁试尝。
浓郁的香味令得韩雪清顿时忘记了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开心地说:“我这次去海南,可算玩痛快了,还买了好几个大海螺,你肯定会喜欢的。”
“嗯,我喜欢海螺。”
“我就知道你最有品味,不像你姐姐,只知道庸俗地喜欢珍珠。不过我也给她带了珍珠项链,哈,反正是刷她的卡。”
年年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候天天会有什么反应,不禁又笑了。
她喜欢妈妈,她想,她也喜欢姐姐。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妈妈和姐姐。有这样性情可爱的妈妈,和那样温柔体贴的姐姐,这么美满幸福的家庭,对于她这个一出生就父母双亡的孤儿来说,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实在已经是太过奢侈的一种幸福了。
而人,是不可以那样幸福圆满的。
所以,上帝给了她亲情就不再给她爱情,给了她智慧就不再给她健康。
这样……也好。
有残缺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虾熬得差不多了,她微笑着将火关掉,就在那时,听见了门铃声。妈妈在卧室里喊道:“年年,你去开下门,我手腾不出来——”
于是她去开门。
门外,大堂的客服小姐朝她微笑,“你是杜年年小姐吗?”
“嗯。”
“刚有人送了这个盒子到大堂,说让我们送上来给你。”客服小姐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带着点神秘的味道。于是伸手接过,道了谢,将门关上。
盒子不大,四四方方,也不是很重,旁边还扎着几个小孔——是什么呢?
韩雪清拿着两个大海螺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她手里的盒子,好奇地问道:“什么东西?”
“不知道。”她用剪刀剪开上面的缎带,打开盒盖,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出来,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间,然后,朝她汪一叫。
韩雪清惊讶说:“哇,小狗耶!”当即也顾不上海螺了,伸手将那个小东西从盒子里抱了出来,“好可爱的小狗哦,好小,是别人送给你的吗?年年。”
年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呆滞状态,过了很久,才把盒子里的另一样东西取出来。
那是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
“要不要打个赌?我赌这个小家伙绝对养得活。即使它真的很便宜,只花五块钱就买到了。但是,当它变成杜年年的小狗时,我想,就会是世界上最聪明最珍贵的一只小狗了。”
她的眼睛开始湿润。
韩雪清一边逗弄着小狗,一边继续问:“年年,这小狗到底是谁送的呀?”
年年将纸条翻过来,反面,一行小字:“虽然不是情人,但哥哥也可以送妹妹礼物的吧?节日快乐。年年。”
她望着那些排列得无比好看的字体,那些字体变成了嘴唇,在她面前一张一合,浅唱轻吟间,都是天籁般的声音。
那么那么好听,却又那么那么……遥远。
于是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开始无声地颤抖。
一旁的韩雪清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小狗走过来说:“年年,你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她扑入母亲怀中,感受到从她身体上传来的温暖气息,以及刚沐浴过后的淡淡芳香,声音哽咽了:“妈妈……”
“嗯?怎么了,我的宝贝儿?”
“妈妈,我很幸福。”
“哈,傻孩子,说什么呢?”
“我真的真的好幸福……我有妈妈,有姐姐,还有……哥哥。”
“咦?”韩雪清迷惑了,什么哥哥?
“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人不可以太贪心的,我一定要知足,所以,我现在真的好幸福,我好幸福……可是,我为什么要哭呢?”她的眼泪哗啦啦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要哭泣?
明明是如此幸福的一种感应。
可是,眼泪却滴到了那张纸条上,把“虽然不是情人”六个字,慢慢打湿。
于是那六个字就变模糊了,蓝色的字体渗透开来,如同纸张,也开始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