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雾缭绕,晨风沁凉,琴声萦绕。
远远看去便看见一个白色身影,身着精致的月白色锦袍,漆黑的长发以玉冠高高束起,清俊的容颜上带着抹闲适的浅笑,整个人纤尘不染,身上分明如春的气息,此时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时不时的拨弄着琴弦,琴声时高时低,扣人心弦,宁子川眼眸专注,并不为旁骛所扰的沉浸在自己萦绕的世界中。
在白衣人旁边还斜斜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姿势甚是不雅,按身形看去,身形妙曼,由此推断,此人必是个绝色美人,但此人是季夙洛,所以,别说绝色,连美女两字都挨不上边。
此时季夙洛伸手打了个哈欠,不满的看了眼隘意的某人,凤眼眯了眯,将放在嘴边打哈欠的手改为放在白衣人肩上,随手推了推,宁子川顺势往旁边靠了靠,给季夙洛挪出位置,季夙洛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很自然的一把斜靠在软榻上,占用了大半个位置,倒头,准备呼呼大睡,很煞风景。
软榻比较大,宁子川也不予计较,好脾气的笑了笑,依旧心无旁骛的拨弄着琴弦,只是眼睛余光看着蒙着面纱的季夙洛,琉璃般的双眸闪过一丝诧异。
季夙洛又打了个哈欠,嘴里不满嘀咕:“大长老那个死老头,说大家闺秀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我大清早的来向你学习琴艺,扰我清梦,啊呸,死老头,下次别落在我手上,要不然本少,咳,本姑奶奶非得剥了你的皮。”声音越来越小,有要进入梦乡的趋势。
但在季夙洛要与周公下棋的时候,忽然宁子川拨弄琴弦的手温柔的拿起季夙洛的手,季夙洛立即双眼睁开,条件反射双手抚上腰间。
宁子川见季夙洛如此反应,笑的愈发阳光明媚,此时本是春天,但睁开眼看着笑的一脸和善的宁子川时,忽然觉得宛如冰雪般冷。
这个人不简单,在他温柔醉人的目光下,季夙洛故做羞涩地微微垂头,掩去眼中浓重的戒备之色,自己初见他就晓得他不是寻常人。
宁子川的神色似有一瞬的异样,但快如闪电般消失无踪,几乎让季夙洛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他微笑着的瞅着季夙洛的手,慢慢说道:“真是一双好看的手,想必弹出的琴也一定会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娘子,为夫教你抚琴可好。”季夙洛的手确实好看,不似宁子川的骨节分明,却有着女子的柔软和白皙,圆润的指甲被修的很好,指甲的颜色是那种很好看的粉红。
宁子川的声音清越优雅,仿如环玉相叩。听着如此悦耳之声,必会觉得他的嗓音比他的人更出色。可一旦凝望他若美玉雕成的俊容,又会觉得他的人才是无与伦比,不由让我感叹,也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拥有这样的声音。
“娘子,让为夫来教你吧。”宁子川不容拒绝的一把将季夙洛拉起来,季夙洛本是靠在榻上,立即被动改为靠在宁子川的怀里。
宁子川双手环过季夙洛的肩,手把手的教季夙洛如何弹琴。
宁子川问话时笑容益发柔和,完全一幅相公关心娘子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这个相公是被抢回来的,季夙洛真要以为他是十全十美的好相公了。
“你确定要教我?”季夙洛偏头,凤眼邪魅的看着宁子川,此时两人离的极近,近的宁子川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在季夙洛那双凤眸中的倒影。
而此时季夙洛的眼神却格外的纯粹,纯粹的,,,邪魅。
时间从他们的对视间滑过,慢得让季夙洛觉得像贴在自己脸上一寸寸的爬,可又似乎快得不过是我眨了下眼的工夫。
宁子川依旧闲适的笑着:“这是为夫该尽的义务。”
季夙洛挑了挑眉,面巾下的那张脸笑的愈发妖娆,然后玉手用力一拨,发出铮的一声,琴咔嚓一声,断了。
“现在琴断了,你还要教我吗?”季夙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道,好像刚才将琴弄断的那人压根不是自己,可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表明了主人的恶作剧。
宁子川依旧优雅从容的笑着,风淡云轻道:“换把就是,只要娘子开心便好。”
季夙洛笑的更甜,手一挥,立马从暗处走出来一个人。
“那就将这把琴烧了吧。”季夙洛手撑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看着嘴角噙着柔和微笑的宁子川身后之人。
晴连此时脸一阵红一阵白,见季夙洛如此目中无人,如此挑衅自己,不由走上前几步,忍无可忍:“你这个丑女人,你可知道,小川爱琴如命,而你在他面前却偏偏毁琴,你这个俗人,恶女,怎能高攀高雅如莲的小川,你们两人简直一个是天上的天鹅,一个是地上的懒蛤蟆,可你自己竟然毫无懒蛤蟆的自觉,非得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番话说的实在是恶毒。
而接下来季夙洛的动作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只见她从榻上站起来,走到晴莲的身边。
晴莲自认为自己身高在女子中算高的了,可季夙洛却比自己还高。
晴莲发怔之际,只见季夙洛轻佻的挑起晴莲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眉眼,用一种打量货物的眼光,挑剔的在她脸上来回巡视,直到对上晴莲愤怒的眼,才满意的松手。
“如果你垂怜我家相公的话,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比我强,你不介意把这个相公让给你的,但是,说我丑女人,你信不信我叫人拿刀来,在你脸上划上那么七刀八刀的,然后再在你脸上刻上我是丑女人五个大字,呵呵,到时候咱们在来看看谁是真真的丑八怪。”季夙洛笑的格外优雅,慢条细理的说着。
“你?”晴连脸色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反观宁子川,依旧闲适的坐在那,此时正闲闲的在品茶,仿佛刚才季夙洛谈论的是天气,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
见宁子川如此反应,晴连一跺脚,扭腰抱琴走了,要是在呆这里,还不晓得这个恶女会不会真的划花自己的脸。
看着那琴,季夙洛想起年少的竹子,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不愿练琴,将琴特意摔断,被夫子责骂,拿出长长的戒尺要鞭笞自己,然后那个瘦小,带病的人影站出来,说是他摔得,替自己挨戒尺,实际上,那琴本是竹子喜爱至极的,天天都要弹上几回,而他,事后为了那把自己无意摔断的琴,那小子曾经三天没和自己说一句话。
季夙洛看着晴莲离开的背影,看着她怀中那把琴,顺手摘下一朵花,反复揉搓,然后张手看着它被风吹走,就如吹走以前的自己一般。
轻拍了拍手,季夙洛把最后一点沾染到的花屑弹开,用看废物的眼神看着它们随风而去,不切实际的花,不要也罢。
此间,季夙洛老觉得有一双眼睛尾随自己,不由抬眼,见宁子川如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不由笑的邪魅,媚眼如丝,扭腰走到他跟前:“相公,如果真有人将你抢走,你是从还是不从?”季夙洛轻佻的挑起宁子川的下巴,凤眼细细的打量宁子川的神色。
宁子川无视季夙洛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撇开头,躲开季夙洛不规矩的手,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淡然道:“娘子,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不会得到我的心。”
季夙洛无辜耸耸肩:“我只对你的人感兴趣,啥时候要你的心了。”
彼时,季夙洛居高临下的看着宁子川极美的脸,凤眼眯了眯,如若说自己为何将他抢回来,答案很简单,自己绝对不允许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就算是危险,也要放在自己身边。
宁子川将茶杯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季夙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左手摸着季夙洛的头,夹带着宠溺、纵容,在季夙洛头上来回乱揉,直到把她的发揉乱。
季夙洛转身回望的瞬间,小心的掩藏起厌恶的表情,换上幅夫人向相公撒娇的样子,抓住他的手不着痕迹的挪开:“相公最讨厌了,总把人家的头发弄乱,梳起来很麻烦的。”远处偷窥的人影渐行渐远。
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最好的夫妻,但却无人看见他们暗地里的互相试探和厌恶。
季夙洛讨厌他那种高位者施舍低位者似的抚摩,尤其看到他温柔带笑的眼时,总觉得他好像在抚摩一只摇尾乞怜的狗,而且,他的笑压根就不到眼底,虚伪。
宁子川似乎也知道季夙洛非常厌恶这个动作,所以他喜欢一遍遍考验季夙洛的忍耐力。
“明天要一起去见一个人。”季夙洛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仔细的观察着宁子川的脸色,凤眸闪过一丝狠色。
宁子川如无其事的点点头。
季夙若眉毛微挑,清媚道:“你不问我去见谁吗?”
宁子川把季夙洛搂在怀里,懒洋洋的笑着:“娘子如若想告诉我时,自会告诉为夫。”眼神温柔如水,嘴角噙着笑。
季夙洛伸手回报他,手在背后的时候却握成了拳,嘴角的笑容愈发的邪魅。
隔日,宁子川伸手撩开帘子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季夙若豪无形象的靠在马车内,如懒鬼般有气无力问:“带吃的没,本姑奶奶饿了。”话还没说完便又打了个哈欠,那双凤眼半眯着,好像永远睡不醒。
宁子川笑眯眯的看了她半响后,忽然风淡云轻说着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我们是不是见过?”
季夙洛半睁的眼眸猛然睁开,双手漫不经心的敲了敲车板。
此时宁子川盯着季夙洛的那双手和眼睛有着探究之色。
季夙洛直直的望过去,对视一盏茶后,两人若无其事的扭过头。
“相公,咱们见过的次数可多了,就昨天还见过不是。”季夙洛忽然轻笑道,难道他看出什么了吗,季夙洛内心此时已是翻江倒海,但面子依旧平静如水。
季夙洛扭过头,宁子川看不清她神色,但就算她就这么闲适,慵懒的像懒骨头靠着,明明很那看的动作,但由她做来是这么的优雅自然,宁子川琉璃般的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你到底是谁?”他问这话的时候,笑如春水的眸里忽然缭绕上寒凉之气,声音也似瞬间被冰冻至碎裂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