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夙洛心中大惊,面上却笑得加倍天真,无辜的眨着眼问:“相公,我是季夙洛啊。”
宁子川定定的望着季夙洛,似乎一眼就把她的伪装全部看穿,和这样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对视,季夙洛觉得格外的有挑战性,凤眼顾盼间格外妖娆。
当那抹闲适的笑再度回到宁子川唇边时,季夙洛有一瞬的恍惚,感觉难以适应。他却依旧不紧不慢,优雅从容,仿佛从未变过,淡淡道:“你不是季夙洛。”说着将一沓宗卷仍了过来。
季夙洛将那宗卷拿在手上,一目十行看了看,上面记载的差不多是季夙洛的成长过程,自幼体弱多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因常年被疾病缠身,又幼时中毒至深,得的病还会传染,故常年戴着面纱,甚至除了她身边的丫鬟,无人见过她的真面貌。
“相公,就凭这些你就说我不是季夙洛?”季夙洛震惊于他的敏锐,他和真正的季夙洛应该是一次都没见过的,因为,他是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抢回来的,此时她神色却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笑意吟吟的看着宁子川,将那些记载季夙洛生平的事迹随手丢去,季夙洛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就凭这些,拆穿自己是远远不够的。
宁子川依旧笑着,那笑容如天上飘渺的云,让人捉摸不透,淡定道:“常年卧病在床的季夙洛怎会强抢相公,娘子,为夫说的对不对。”
“为何不可?”季夙洛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然后从果盘中挑了几颗豆子赛进嘴里,几颗葡萄,几粒花生,就是不挑梨,因为每次自己都是咬一口就仍。
“听说季夙洛喜欢吃梨。”
季夙洛顿了顿,笑的更加甜美:“那又如何,我是不是季夙洛,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真正季夙洛的死活,这里谁关心,公孙九冷笑,要不然也不会自己假扮了这么久没人发现,不过,真正的季夙洛是不是见过宁子川,要不然的话,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梨,公孙九心底里闪过一丝疑惑,自己是不是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忽略了,如若宁子川见过季夙洛的话,那将有点小麻烦了。
宁子川望着季夙洛,赞同的点头,依旧风淡云轻道“是没什么关系。”
“那就好。”季夙洛忽然神色一敛,冷淡的道:“既然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说不清为什么,从见到他时起,莫名的厌恶就缠绕着公孙九,兴许是因为他那双眼睛,那双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感情的眼睛,正因为厌恶,所以大街上第一次看见重伤的宁子川,便抢回家了。
“可是……”他再次开口,语气满含为难:“我不太喜欢身边有无法掌握的事物存在,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有道理。”季夙洛认同的点头,只要条件允许,的确应该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中,自己何尝不是想要杀了他呢,如若他没利用价值的话。
“所以……”他似乎更加难以启齿。
“没关系,你尽管说。”季夙洛很是鼓励他,此时正在琢磨如果没有他的话,自己的计划会不会完好无损。
“我决定呆会帮你梳头吧,虽然说你已经嫁人了,但形象还是要的。哎?娘子,你瞪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想相公帮你画眉。”宁子川笑眯眯的揭露谜底,边说边摸着季夙洛那有点凌乱的头发,被他这么一摸,更加的乱。
季夙洛诧异的看着这个风淡云轻的少年,猜测着他此时正在打什么主意。
宁子川那张稚嫩早已从这张过于早熟的脸上褪去,留下的是让人摸不清看不透的东西。
错愕只是瞬间,季夙洛的脸上再度挂起优雅的浅笑:“那有劳相公了。”此时公孙九闲闲的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慵懒至极,很是巧妙的避开宁子川那手,在摸下去,头发都要打结了,真把我当小狗了啊。
宁子川将季夙洛高举的手慢慢握住,放在眼前细细看着,如看一件东西般,眼神温和:“娘子的手真是为夫见过第二好看的手啊。”
季夙洛目不转睛的看着宁子川:“那第一好看的呢。”
宁子川望着季夙洛那微眯的凤眼,长长的眼睫如黑蝴蝶般,一眸一盼间皆能勾人心魂,不由伸手将季夙洛的眼眸捂住,风淡云轻道:“死了。”
季夙洛感觉到眼睛上的温热,眼睛不能视物,其他感官更加敏锐,彼时两人离的极近,近的可以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想到药香这两词,不由邹了邹眉,一把毫不留情的将宁子川推开。
对于从小长在公孙家的公孙九来说,闻得最多的便是竹子那个药罐子身上淡淡的药香味,晃神间,便见宁子川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恰巧此时马车停了,季夙洛装作掩去嘴角的哈欠,佯装贤良淑德提醒道:“相公,到了。”对待敌人,可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此时宁子川嘴角依旧噙着那丝柔和的笑,眼神温和如水,但季夙洛却完全没感觉到他的笑意,不由堤防的心又加了好几分。
宁子川微微一笑,挑帘跳车,转身来扶季夙洛。
季夙洛看着向自己伸出的那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挑了挑眉。
“我是你的相公,用不着防我。”宁子川温和的看着季夙洛的眼,淡淡道,笑的异常真诚,灿烂,不做作,以至于晃了季夙洛的眼。
季夙洛将手搭在他手上,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这个嘴角永远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真是虚伪的人,一贯懒散的凤眸闪过一丝遇到强敌的趣味。
季夙洛本以为宁子川只是牵自己的手,没想到他刚碰自己的手时,改为拦腰横抱的姿势,季夙洛微微皱眉,本想一把将他踢开,但透过重重人头看见一抹紫色的身影,不由反抱着宁子川,笑的异常开心:“相公,将奴家放下来吧,别人看见不好。”边说边将脸埋进宁子川怀里,做害羞状,可那手却仅仅的抱着宁子川,与出口的话完全相反,弄的众人面面相觑。
又是那淡淡的药香,季夙洛的眉毛此时已经拧成了疙瘩,幸好没人看见她的脸,否则便可以看见季夙洛的满脸厌恶之色。
“季夙洛,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远处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时正中午,阳光从殿门透入,洒在季夙昊身上,为他周身染上层薄薄的光晕,映得紫色的长袍更形耀眼,衬上他浓直的眉和菲薄的唇,看上去自有股浑然天成的领导风范,眼神冷漠得仿佛冰层下酷寒的河水,薄唇紧抿,季夙洛几乎能听见那唇后的切齿之音。
不打算和他做无谓的交锋,季夙洛故做惶恐的垂下头,委屈唤道:“大哥。”便无下文,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说起来,季夙洛这大哥,本来城主之位该是他的,如若不是她出来搅局的话,可她搅局的时候他不在家,让季家人以为他死了,然后现在又蹦出来了。
在季夙洛思索着有关描述季夙昊的词语,想法子应对时,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耳熟的声音。
“夙昊,好久不见。”宁子川将季夙洛放在地上,转身将季夙洛的头发整理好,顺势又摸了摸她的头,在季夙洛微微眯起的厌恶凤眸中,宁子川嘴角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方才转身抬头温文尔雅看着马上的季夙昊招呼道。
回眸一笑百魅生,季夙昊脑中竟然闪过这样的句子,以前虽觉得这词语优美,却无法理解什么才是百魅生,但今天当宁子川转身回头微笑,阳光闪着迷离的色彩射在他俊美的脸上时,这句话便无法抑制的浮现脑海。
季夙昊自觉失态,不由将手握成拳,虚掩着嘴,咳了咳,神请微显不自然道:“子川,近来可好?”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听着马蹄声与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季夙洛透过帘缝专注的向外张望。并不是因为外面风景美丽,外面只有几颗枯树,只是不想面对车里让人窒息的沉默以及怪异的气氛。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半晌后,温和的声音传来,宁子川靠在车壁上,问着不知所云的问题,举手投足间张显着华贵,那属于宁子川专有的雍容。
季夙洛连头都没转,装作专注的样子欣赏风景,事实上外面除了季夙昊那个死人脸和他的下属就没别的好看的东西了。
“你不想知道我和季夙昊是怎样认识的吗?”宁子川的声音轻的如梦呓,被从帘外刮进的风一吹,一丝痕迹都不留。
这次,季夙洛转过头,懒洋洋道:“相公如若想告诉我的话,自然会说,如若不想告诉我的话,问了也是白搭。”事实上季夙洛心里底也很好奇,看样子,宁子川这危险人物和季夙昊这来者不善的哥哥是熟识啊。
宁子川的唇挑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露出一个让天下所有少女都晕头转向的笑容,可惜对季夙洛不管用,因为在她眼里,他这虚伪的笑还不如竹子那三分和气,三分亲切,三分不怀好意的笑。
“可是。”宁子川忽然为难的邹了邹眉。
季夙洛往后仰去,装作睡觉,对于吊自己胃口的人,她一向选择无视,因为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可是娘子如若不问我的话,为夫哪里知道娘子想知道。”宁子川笑容越发温柔,看季夙洛的眼神缠缠绵绵,就像以前的季夙洛见到青楼女子看自己的眼神,可又不同,因为季夙洛隐约从里面感觉到能致命的剧毒,青楼女子只是要钱吧,也许看上了本少也不一定。
俩人对视半晌,季夙洛觉得自己躺着,宁子川坐着,气势上就输了人一层,输人不输阵,不由皱了皱眉,翻身爬了起来,随即一把将宁子川推倒,左手拽着他胸前的衣襟,右手打了个哈欠,动作一气呵成,鼓励道:“说吧。”心底里想知道的心情非常急切,但面上依旧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