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让让,我就是回仙楼掌柜,出了何事?”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溜儿挤进人群过来,他身宽体胖,又是一路小跑,汗珠不要钱得往外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掌柜的,你来得正好,你这也是光鲜酒楼,怎么欺负外乡人,把没肉的肉包卖与某家。”黄须汉子义愤填膺道。
掌柜的先是一愣,心道是找茬的,他坐镇回仙楼这么多年,什么人物没见过,什么风浪没遇到过,当下耐心分解道:“这位客官,本店一应吃食皆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这是有口皆碑的,怎么会用无馅包子诓骗与你?以本店十多年的招牌,定然做不出这事!”
“那为何某家会吃到没肉包子?你以为某家没钱付账,诓骗与你?”黄须汉子须发皆张,往腰间一扯,拉出一个褡裢丢在桌上,“铛!~”撞出一声巨响,“嘶~”观者倒吸一口凉气,眼睛放光直直盯着鼓鼓囊囊的褡裢,瞄着缝里透出的银光,听刚才那动静,怕是有数百两在里头,这可是一笔巨款啊,几百两,足够一个四口之家过上小康生活,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这里大多数人到死可能都见不到这么多银子。
那掌柜脸色也略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这几百两银子还不放在他眼里。
黄须汉子一把揪过那个小二,再从怀中掏出两个包子,昂然道:“掌柜的,某家可有证人与证据。就是这个小二拿得没肉包子与某家,这两个包子本来是想要留着路上吃得,此时正好可以作为证据,掰开一看,便见分晓。”
那小二一见掌柜的来,马上就往人后缩,现在被黄须汉子一把救了出来,不复原来的平静马上狡辩道:“掌柜的,分明是这厮无理取闹,硬说包子没馅,他怀里那两个包子臭烘烘的一股子酸臭汗味,都不知馊了多少天了,分明是从街上哪只流浪狗嘴里抢来的,那里是咱们店里的。”
掌柜一见这饶舌小二,脸色却马上阴沉下来,也不理他,对黄须汉子深深一揖,赔笑道:“这位客官,不用验了,应是厨房师傅马虎,忘了给包子包馅,正好被客官撞上,这是我们回仙楼的不对,还请客官不要见怪。这样吧,今天客官在本楼的消费,全部免单,算是赔礼,可好。”
黄须汉子见掌柜又是赔笑又是作揖,伸手还不打笑脸呢,本来争得就是一口气,现在掌柜承认是回仙楼的不是,他还能揪着不放。当下把手中小二往旁一丢,道:“既然掌柜是个讲理的,某家也不与你这瓜怂计较。”
“荣掌柜,听说你这有人吃霸王餐?”一个穿着皂衣公服的胖子从大门口现身出来,腆着一个大肚子,慢腾腾挪过来,跟着两个拿着铁尺铁链的跟班,后面随着一群闲汉。
荣掌柜掌柜脸更黑了三分,向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小二低喝一声:“是哪个去报的案?”几个小二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吃里扒外的东西!”愤恨得向被黄须汉子丢在地上的小二骂了一声,脸上堆起程序化的笑,迎上去道:“什么风把马班头你吹来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怕县官只怕现管,干酒楼生意难免要与这些地头蛇打交道,俗话说小鬼难缠这些牛鬼蛇神一旦惹了他们,就像跗骨之蛆一般,随便找个茬子,恶心都恶心死你,所以每当马班头来,荣掌柜都像爷爷一样把他们供着。
这次他看出有些不妙了,他眼皮底下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人在回仙楼布局,对付那黄须汉子是假,针对回仙楼才是真,可得好好打起精神来应付。
“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刚有个伙计来报案说你们回仙楼有人在吃霸王餐闹事,我一听十万火急就赶来了。”马班头打个哈哈道。
“鬼才信你!这事才发生多久,自己就在旁边,听消息刚刚赶来,你马班头在天远地远地县衙,隔着两条大街呢,能一下飞过了?再说了,自己刚问过几个伙计,都说没去报案,你能未仆先知,算到回仙楼有人吃霸王餐,早埋伏在回仙楼附近?”荣掌柜心里鄙视道,心也提了起来,来者不善啊!
当下应道:“没有的事!我们这小酒楼做得都是小本买卖,一贯的童叟无欺,会有什么人在此闹事吃霸王餐,马班头,你听错啦!”
荣掌柜迈步上前,状似亲热得握住马班头那双白白胖胖保养极好的手,袖口毫不起眼的一动,一锭五两小元宝落入马班头手心。
马班头眼睛都眯了起来,掂了掂手中元宝,扯长嗓音道:“听错了啊……哈哈”眼睛再一扫,火热的目光盯住了桌上的鼓鼓囊囊的褡裢,一缕银光透缝而出,指着黄须汉子大喝道:“这不就是那个二龙山下来潇洒的贼人吗!报案人说得清清楚楚,六尺多长,腊脸黄须,这不就是!左右,与我拿下!”
荣掌柜心里暗骂,真是手黑心黑的马黑心,受了爷爷的钱,还要在这里行嫁祸之事。当下道:“班头,您看清楚些,明明是西北远来的胡儿客商。”
马班头一挥手,断然道:“没错!就是他!怎么?难道你们回仙楼要窝藏贼人吗?还不与我拿下!”
“诺!”两个捕快拿了铁尺铁链围了向黄须汉子,一群帮闲拿着短棒,大呼小叫在旁掠阵。
黄脸汉子眼睛都红了,一把将桌上褡裢抓起,绑在腰间,拿起一条板凳,怒吼道:“好个回仙楼,好个贼黑店,与黑心捕快一起图谋爷爷家钱财!”
眼见要打起来,虎子履行爹的交代,将李彦芸娘两个拖走,远离是非中心。
芸娘一脸担忧的望着拿着一条长凳与一干衙役帮闲对峙的黄须汉子,只见他手臂肌肉高高暴起,双目圆瞪,威猛无双。希冀地对李彦道:“黄须大哥一定是冤枉的,他不可能是什么二龙山的贼人,夫君,我们要帮帮他吗?”
“嘿嘿,帮?当然要帮!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李彦道,“黄须汉子是个实诚人,天都在看着呢,我们不能让实诚人吃亏,况且我还想结识一下这回仙楼的东家,为他们解决一件头疼事应该算是送上了一份大礼。现在稍安勿躁,那黄须汉子威风凛凛,眼下还吃不了什么亏。”
转头问虎子:“那个马班头是个什么遮奢人物?”
虎子是直心肠的,喜欢同样直性子的人物,他现在也咂摸出一点味道来了,那黄须汉子是被人设计了,龇着牙花子道:“马班头名叫马武,就是县衙中一帮衙役的头儿,在这街坊行街也算是一霸,不管走到哪家店铺,都会爷爷一样供着。听要是得罪了他,什么狗屁倒炤的事都干得出来,像隔三差五就来检查卫生搜捕贼人,天天都会有人在店里闹事,晚上时有人在大门口泼了夜来香之类,嘿,那味道几天都不干净,像这种酒楼,那就别想正常营业。哦,彦哥儿,这个马班头还与你在城门口暴打的马坏人有干系呢,他的一个妹妹给马坏人做了小妾,有个弟弟就是那尖嘴猴腮的马伍,马坏人门下第一狗腿,干尽了混账事。”
“马坏人还真是跟我有缘了,他老爹是县丞,又有这么个黑心的班头连襟,方才将他暴打一顿,以后肯定要来寻仇的,算是跟他耗上了,不过此时倒要削削他手下爪牙的威风,不能让他们叫得太嚣张了。”李彦皱眉寻思。
两个衙役显是捕盗高手,擅长分进合击之道,一时间铁尺寒光霍霍,尽往黄须汉子眉眼胸腹要害招呼,另一个则折转腾挪,铁链捞向他脖颈脚裸,一干帮闲大呼小叫搅扰汉子视听,抽冷子往他背后棒击。黄须汉子拿了个不称手的条凳,在桌凳杂物间,碍手碍脚,一身勇力十亭用不出半亭。再加上围观人多,空间狭小,他又不愿伤及无辜,哪里施展得开,背后不多时便挨了几棒。他须发皆张,瞪着虎目,呼喝连连,把一张板凳舞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围着的衙役帮闲惧他威势,全部退开,避其锋锐。那舞得看不清影子的条凳,骇人得紧,瞧着擦一下就得皮开肉绽,挨上一下可就骨折筋断。黄须汉子好似有使不尽的气力,一时间,相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