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是哪来的?”
兰香不敢置信地瞧着那短剑,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定下神来,将短剑递给龙毅,笑道:“想不到我竟与这宝贝睡了一夜,真是造化了。”
龙毅接在手中,心中便是一震,这短剑的剑柄粗细长短、纹饰竟与自己的惊鸿剑一般无二,若不是剑身只有惊鸿的三分之一长短,怕是他都以为手中又是一把惊鸿剑。
他将短剑倒提起来,剑身发的光线虽亮,却很柔和,材料与八角琉璃井那里的夜明珠非常类似,质地似乎更纯。在剑身一侧,赫然刻着“惊鸿”二字。龙毅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那老者一摸到惊鸿剑就认了出来,原来他身边便有这么一把缩短了的仿制品。
如此说来,这洞穴里的人怕与李牧脱不了干系,李牧当年在赵国便是主战派,偏生赵王听信了谗言,害死李牧,于是唯一能与秦军相抗衡的赵国转眼灰飞烟灭,这些人或许就是李牧的部众,在这里做最后的抵抗。
龙毅心想,早知如此,自己一开始便亮出惊鸿,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步田地。只可惜自己下滴水岩时,将惊鸿交给了张颌。唉,不对,那老者既看到张颌背上的惊鸿,怎么还会痛下辣手,将其变成傀儡。哦,是了,张颌武艺高强,警惕性好,那老者出手时定然被他发觉,两人动起手来,张颌不是敌手,被打翻在溪水边,粘上了泥沙,惊鸿也因此变了模样。
兰香开口道:“山洞里黑乎乎的,少主要是出去探查,不如把这把短剑带在身边,肯定比火把还好使。”
龙毅欣然接过短剑,道:“好,事不宜迟,你再休息一会,我先去看看那张几案有什么古怪。”
他走到外间,再次将几案一提,只听“咯”的一声,再一较力,整张几案连同一块地板竟被他搬得翻倒在一边,露出下面黑漆漆的一个洞口。
兰香叫道:“少主,什么情况?”
“几案下有个洞口,我去瞧瞧。”龙毅道探头向下一看,洞口下面接着几十级石阶。
兰香关切地道:“千万小心,莫中了机关。”
龙毅应了一声,便拔出那柄萤石制成的短剑,顺着石阶缓缓下行。石阶尽头是一段甬道,出了甬道,便见一条光滑无比的石道盘旋而下,不知通到哪里。他猛然醒悟,当年那些抗击秦军的战士,怕是就经由这滑道神出鬼没,进退自如,令秦军防不胜防。
为了防备万一,他从滑道旁抱起一块岩石,脱下外衣一裹,往滑道上一送,那岩石立时顺道而下,转眼没了踪影,过了片刻,才发出哐当一声,显是到了目的地。
他一连又放了两块岩石,都无异样,这才跳下滑道,风驰电掣一般滑了下去。一路上,只听耳边呼呼作响,一块块巨岩从头顶身子两侧掠过,自己仿佛是一辆云霄飞车一般,左摇右荡,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忽然通的一下,掉进一个硕大的沙坑,险些撞上先前滑下的岩石。
龙毅抹了一把冷汗,只觉两腿发软,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举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竟又到了一个溶洞之中,只不过此洞空空荡荡,完全没有那些造型各异的钟乳石,他举起夜光短剑,沿着一条碎石路前行,行不多远,又钻进一条狭长的甬道,走到尽头,一道泡在水中的铁栏横在面前,那铁栏每一根都足有儿臂粗细,铁栏的对面是一道山壁,与山壁之间却是一条水势湍急的河流。
龙毅拔出惊鸿,正想试试能不能削断铁栏,忽见左手山壁之上有一道凹槽,凹槽旁刻着一行小字,“左三右四,水落石出”。仔细察看之下,竟与惊鸿的剑柄十分契合,心想:难不成惊鸿剑还可以当作钥匙?左三右四倒是不难理解,可这水落石出却又该怎么解说。这些战士由滑道而下,自然不可能止步于此,难不成这奥秘竟是在河水之中。
带着诸多疑问,他先将夜光短剑调转过来,插入凹槽,向左一拧,却根本拧转不动,又向右拧,仍旧毫无效果。龙毅心中狐疑,将短剑拔出,又将惊鸿剑连鞘插入,却不想才一插定,剑身便是一沉,石壁上发出“咔嗒”一声,就好像是钥匙入了锁扣一般。
他握住剑锷,向左一旋,竟然转动了。心中大喜,当下按照“左三右四”的口诀,向左旋了三圈,又向右拧转四圈,忽听河中轰然一响,他奔到铁栏旁,顿时惊呆了。
只见那奔流不息的河水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而且越转越急,越转越大,不一会功夫,大半河水竟都被那旋窝吸了下去,再过半晌,铁栏与对面石壁间的河道被那漩涡一分为二。漩涡的左侧水位渐低,铁栏之下,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阶,而河道中则浮现出一连串的石墩,正好容人跨河而过。
龙毅大喜,连蹦带跳地过了河,正好钻入对岸山壁上的一个石洞,他沿着台阶向上,只觉脚下湿滑无比,一个不慎便会摔倒。走不多远,头顶上方猛然一片光亮,他一跃而出,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牢房之中,看着地面上的水渍,他猛然间醒悟过来,这只怕就是张媚所说南天门下的那间水牢。好在此时牢门大敞,他三步并作两步,跳出牢房之外,但见阳光耀眼,绿茵满眼,顿时心花怒放。
他坐在一块圆石上歇息半晌,觉得筋力恢复,便又返回头去,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石室之中,此时那光柱已经指向辰时,从屋顶又射下一道光柱,经由几道铜镜反射,将整个石室都照亮了。
兰香早就等得心焦,见龙毅疲惫不堪地回来,不禁喜极而泣,“少主,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声音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龙毅挤出一个笑脸,道:“我找到了出去的路,就是有些惊险,怕你们身体受不了。”他将方才的探路经过大致一说,兰香登时喜出望外,一激动,又牵动了伤口,疼得冷汗直冒。熬了半晌,才平复下来,说道:“小姐的伤势耽误不得,出去还有一线希望,若是呆在这里,只怕……”她话只说了一半,龙毅却明白,没有外力的介入,张媚的心神恐怕根本无法恢复,可龙毅和兰香都无能为力,只有回到襄国,才有办法可想。在这里多呆一天,她复原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可兰香你怎么办?”
兰香又道:“我的伤势自己清楚,挺一挺就过去了,这些年我跟小姐经历的危险并不比这次差,再严重的伤我不也活过来了,少主,我们越早动身越好。”
龙毅听得心头发酸,不过他知道兰香说的都是实话,沉吟了半晌才道:“这样吧,我们再等一天,明日一早便动身。”
兰香心知他是想让自己多休养一天,好让伤口愈合得好一些,心下感动莫名,她忽然看见龙毅手臂不住的颤抖,两只手掌更是殷红如血,失声叫道,“少主你的手臂……”
龙毅苦笑一声,“我怕寻不到回来的路,只好扒在滑道的边缘,一路爬……”话还未说完,就见兰香眼圈发红,伸手将他手掌轻轻贴在自己面颊旁,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这一日过得极快,龙毅在洞里苦寻半天,却未能寻到其他亲卫的踪影,还险些中了机关,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足,也只好作罢。
次日一早,他察看张媚和兰香伤势没有恶化,便将其抱入地道中,临出发前,顺手把《太平青领书》和那卷剑谱,还有那老者的遗书揣入怀中。
张颌六人无知无觉,任由他背到滑道,好似麻包一般,就滑了下去。张媚和兰香却不同,才到滑道边上,脸色就已苍白得没了人色,龙毅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兰香疼得满头是汗,却咬着嘴唇,凄然一笑道:“少主……心软不得……否则……功亏……”还要再说,早被龙毅捂在嘴上,轻轻抱在怀中,一同滑下。
二人滑到沙坑,兰香已经昏厥过去,龙毅寻了一块温软之处将她放好,再逆着滑道爬了上去,接张媚。等他抱着张媚滑入沙坑之时,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醒来的兰香看得泪水涟涟,有心相帮,却无力为之。
龙毅将一干人等全部带出水牢,这才想起,自己的惊鸿剑还插在那石槽之中,忙又返回去取。谁知刚一拔下惊鸿剑,就听扎扎声响,他心道不妙,忙缩身钻过铁栏,却见河中的漩涡突然停止不动,水面一下子涨起老高,眼看着就要将那些石桩再次淹没。
龙毅大惊失色,冒着被河水冲走的危险,一路狂奔,才跳入水牢这边的石洞,河水就涌了进来,湍急的水流将他连冲带撞,差一点就将他卷走。幸亏他自幼生长在江南水乡,水性不错,终于在窒息之前挣出水面。
待爬出水牢之时,早已是筋疲力竭,正在这时,忽听山峦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回荡:“龙大哥——你在哪里——”
“是三弟夏侯兰!”龙毅心头一松,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水牢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