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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再见左慈

南门内白灰线划出的隔离区里虽然只剩下两座不大的营帐,但仍旧禁卫森严,全副武装的军士不停在四周游弋巡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颜良,字善才,今年二十五岁,任侠好斗,生得虎背熊腰,不怒自威,虽然面色还见苍白,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他在帐中不停地踱来踱去,就好似笼中困兽一般。打他苏醒过来,已经整整十天,他感觉自己已经痊愈,可来巡诊的女医者却总说他还需调养一阵,而外面的士卒说若无校尉大人的命令,只允许他在营帐十步之内活动,否则弓箭伺候。要不是医者对自己有活命之恩,那些兵卒态度还算和蔼,颜良早就杀将出去了。

他又走了一个来回,却见文丑仍旧只顾埋头大吃,根本不理会他的烦闷,越发觉得气恼。

“阿丑,你能不能有些出息?那东西你吃不腻么?”

文丑嘿嘿一笑,将碗中最后一点饭粒舔入口中,又捏起一个鹌鹑蛋扔进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道:“大哥,你别不知足了,子龙说这样的饭食只有病人才能享有,连他都没资格。我觉得襄国不错,留在这里也舒坦,至少能混个饱饭。”

颜良道:“子龙是条好汉子,可襄国终究是个弹丸之地,凭你我兄弟的本事,到了刺史大人手下,当个军侯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要知道,刺史大人是党人,党人!那可是大汉的贤良,要能得他的垂青,将来再立些战功,说不准就能当个校尉。”

文丑叹了口气,没吱声。他知道颜良读过书,心大,总想着能做个一官半职,将来也好衣锦还乡。原本凭他的本事也是能做到的,只可惜他脾气太过火爆,甚至比文丑还受不得一点气,他俩原本是安平王的侍卫,得罪了上司,要不是黄巾军打进了安平国,他俩趁乱逃走,指不定就被下了大狱。这几年他们没少投军,但哪次结局都差不多。他不相信到了刺史府,这种状况能有什么改善。

“怎么,你不想去刺史大人那里”,颜良半天没得到回应,追问道:“是不是子龙许了你什么?”

“没有。我是瞧襄国的士卒跟咱们见过的那些不一样,一看就是能吃饱肚子的,而且长官对士卒的态度也不错。子龙好像职位不低,我看那些士卒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不过这小子,向来不爱多说,我问他什么,他就简单说几句,再深了就跟我笑,说是密不外传,气得我恨不得掐死他,可我打不过他。”

颜良哈哈大笑,“阿丑,能从你嘴里说出打不过谁,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不是被他打怕了吧。”

文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颜良,“我文阿丑怕过谁,子龙武功虽比我好那么一点点,可要想收拾我也没那么容易,有本事你跟他试试去。”他停了一下又道:“你要想走,我也没意见。可人家好容易把你命救回来,又派人照顾这么多天,足吃足喝的,你总不能拍拍屁股就走吧。而且,咱也没有南下的路费,你总不能跟子龙说,我先出去打个劫,回来再把药费补上。”

颜良脸一红,文丑语气里的不满,他自然听得出来。在巨鹿时,他见那些流民太过可怜,心一软,便把二人身上的钱都给了他们。结果二人饿着肚子走了一天,本来还想打劫个山寨,弄些钱粮,没想到,刚进赵国他就病倒了。

正为难之际,就听外面有人说话:“赵云前来拜访,不知颜兄、文兄二位可有闲暇。”

文丑咧嘴一笑,冲颜良挑了挑眉毛,示意:人家可是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颜良哼了一声,大声说道:“子龙来的正好,我二人正在说起你。”

赵云微笑着迈步进帐,三人寒暄几句,赵云也不绕圈子,直接便将龙毅的原话转达一遍。

“乌桓叛骑要来了么?”颜良有些吃惊,乌桓叛乱的事情他在巨鹿郡就听几个来自幽州的客商说起过,张纯张举去年联合乌桓大人丘力居起兵叛乱,不仅杀了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还自称天子,如今聚众十余万人,屯兵肥如,正与骑都尉公孙瓒激战中。这也是他为什么想南下邺城投奔刺史王芬的缘故。只要张举南下冀州,刺史部肯定会派军迎击,凭他和文丑的本事,肯定能立下军功,可没想到叛军会来这么快。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骑都尉公孙瓒败了。

赵云点点头,“是刺史大人亲口所说,应该八九不离十。我们已派斥候北上,侦查叛军动向。”

颜良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才道:“那我兄弟还是应即刻南下,投奔刺史大人,至于子龙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那个校尉大人的救命之恩……”他本想说容当后报,可又觉得实在说不出口。

赵云对颜良的态度并不奇怪,毕竟龙毅根基尚浅,人家嫌襄国水浅也是人之常情,所以道:“颜兄不必为难,在哪里都是报国。只是刺史王大人刚刚遇刺身亡,二位兄弟到了邺城,只怕新任刺史还未到任……”

“什么?王大人死了?”颜良瞪大了眼睛,好似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顿时不知所措。

……

就在赵云劝说颜良文丑之际,龙毅已将左慈接进府中,左慈并非独自一人,而是一行人,其中有一个是龙毅怎么也想不到的。

“襄楷大师……”龙毅看着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老者,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与神棍二字相联系起来,而且与寿星老儿一般的左慈相比,襄楷显然更有仙风道骨,更有高人的风范。

“襄楷大师学识渊博,是我多年至交,你可多多向他请教。我收到孝先(葛玄)的书信,知道你这里伤患多半与太平经有关,便专程去请他。当今大汉对《太平青领书》最为精通的人就是他,要想治好张媚和张颌等人的伤势,非他莫属。”

襄楷字公矩,是平原隰阴人。兼通儒道,尤善天文阴阳之术,是东汉末年有名的方士。

龙毅闻听襄楷有如此手段,自不会计较什么神棍不神棍的传闻,连忙执弟子礼上前拜见襄楷。

襄楷淡淡一笑,将龙毅扶起,仔细打量了一番。

“王芬的灵柩是你送回平原的?”

“是,刺史大人一心为国,临死前只想与家人团聚。我不过举手之劳。”

襄楷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王芬九泉之下也必定对你感激万分,我们已经凑钱上京为其赎罪,想来天子不会为难他的家人。”

“这么大的事,天子也能放过么?”

襄楷苦笑道:“天子只认钱,何况王芬的事情牵连不小,他也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所以如今仍旧没有诏告天下王芬为叛逆。”

龙毅叹息一声,不再多问。

此次受左慈之邀,襄楷带着一干弟子从平原出发,一路上不管是郡兵还是零散的黄巾军,都因为二人名气太大,一律礼敬有加。但左慈和襄楷却从中闻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到了巨鹿又赶上疠疫横行,二人慈悲为怀,行医施药耽搁了几天,所以直至今日才赶到襄国。

左慈和襄楷不顾一路奔波,执意先去探看了张媚等人的伤情,这才随龙毅用了晚饭,沐浴更衣。

梳洗已毕,左慈知道龙毅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一定急着知道结果,便将他和葛玄一同叫入房中,襄楷也在一旁作陪。

“张颌等人只是神志失常,问题不大,公矩兄(襄楷)有把握手到病除,可是张媚的伤势却有些……”

龙毅的心立时提了起来,生怕左慈说她无药可医。

襄楷插话道:“心神的损伤最是复杂,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复原的,最坏的结果是长眠不醒,但性命却是无忧的……”

龙毅顿时心如刀绞,照襄楷这么说,媚娘岂不是要变成植物人。左慈看出他眼中的急迫,安慰道:“莫急,听公矩兄说完”。

“修道之人首重道心的修持,张媚此刻心神微弱,被困幻象难以自拔,要想救她,无非是两个办法。其一,让她凭借自己意志,慢慢修复,最终从幻境中跳出来,但此法漫长,而且不知她是否能做到;其二,找一个人进入她的幻象中,助她复原。这一点我和元放兄(左慈)虽勉强能做到,但我二人与她非亲非故,万一她心生抵触,我们便无能为力了,甚至可能会加重她的戒心,这样一来,反倒帮了倒忙。”

左慈问道:“明远,我见你对那张媚颇有情义,那她对你又怎样?”

龙毅看了看众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事关张媚生死,也只好实话实说,“我二人历经生死,刚刚互生情愫,谁想就……她是为我才拼了性命与那人斗法,以至于……”

左慈和襄楷相对一笑,脸上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左慈道:“如此最好,我与公矩兄打算让你修习太平经里的心法,待你道心初定,再让你助张媚修复心神,以期早日康复。”

“是那个什么摄魂大法么?”

襄楷面色凝重,摇头道:“明远你要谨记,道主清虚,贵尚虚无,好生恶杀。那些害人为目的的‘道法’,根本与道相背。尤其摄魂大法,每害一人,自己的阳寿便减一分,实是天下第一害人害己的邪法,绝对不可习练”,他扭头又对葛玄道:“我听说明远给了你一卷太平经,上面记有摄魂大法,是也不是?”

葛玄诚惶诚恐地道:“是,不过我只是为寻解除傀儡术的方法,并未习练。”他从怀中取出那卷太平经的帛书,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襄楷展开卷轴,用眼一扫,哼了一声,道:“还好你知道轻重,以往我不肯给你看太平经,就是怕你道心不坚,偷偷去练这些邪术。张角之所以败亡,便是太过注重这些邪术的缘故,此卷留在世上便是个祸害。”说罢,抬手便用烛火将那帛书点燃,不大会儿功夫就烧成了灰烬。

左慈拍手称快,“这害人的东西早该毁了,明远、孝先,你二人当牢记,只要道心坚固,这些邪术便毫无用处。从今晚开始,明远便从筑基功夫开始练起。”

葛玄吞吞吐吐地道:“师父,我……本是好心,谁想却办了坏事,明远师弟服了一粒天元丹,他现在……”

左慈大惊失色,厉声道:“天元丹也是能乱服的吗?”

葛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弟子知错了,还求师父补救。”

左慈连忙拉过龙毅,双手刚按在他左右脉门之上,眉头就皱了起来,而且越皱越深。把旁边葛玄看得心惊胆战。

龙毅只觉有一股细细的热流自脉门流入,在体内诸脉游走不停。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左慈眉头渐渐舒展,睁开双眼,对襄楷道:“公矩兄,你来瞧瞧。”

襄楷也如此施为,过了片刻,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拍着龙毅的肩膀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奇遇,真是天助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