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淬炼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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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王同里

随着颜良带人自乌桓铁骑身后发起攻击,铁黎被其一刀枭首,此役便没有任何悬念地落幕了。

“大汉威武!”

定远军士卒发出震天的欢呼,掌旗的士卒更是用力挥动这军旗,以尽情发泄着心中的快乐。

“大哥,我们赢了!”夏侯兰拉着龙毅,兴奋地又叫又跳。

“瞧瞧你,哪像个门下贼曹(侍卫长)的样子”,龙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同样是意气风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颜良和文丑兴高采烈,大步走来,离着还有七八步就大声嚷道:“大人,我军此战大捷,共计斩首八十七级,生俘五人,完好的战马五十八匹。”

夏侯兰和周围士卒闻言再次欢声雷动。

龙毅大喜,冲颜良文丑连挑大指,夸赞二人作战勇猛,又说了几句,便关切地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回禀大人,只阵亡四人,轻伤十二人!”

“这么多?”龙毅脸上的笑容立时消散,定远军以五百人对阵乌桓不足百骑,且有元戎连弩和武钢车助阵,还伤亡这么多,这要是遇上同等兵力的乌桓铁骑,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大人,伤亡的多是头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临战经验不足,下一次便会好上许多”,颜良见状忙安慰道。

冷兵器时代战争全凭血肉搏杀,即使装备再怎么精良,也无法避免伤亡,何况定远军大部分士卒连身皮甲都没有,龙毅对此心知肚明,可就是驱不散心中的伤感。

“夏侯,随我去看看受伤的将士!”

……

身前这少女白衣如雪,俏脸好似一朵雪白的牡丹花,专注的神情,熟练而轻盈的手法,还有她身上传来的那种淡淡幽香,刘黑子感觉自己心都要醉了,他恨不得身上再被乌桓人砍上两刀,好让这少女能在自己身旁再多呆片刻,可惜幸福的时刻总是那么短暂。

“包好了,还痛么?”

刘黑子傻傻地摇了摇头,他很想说,“只要你在,俺就不痛”,可他知道这话会亵渎这些仿佛仙女一般的医者,他只有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再次用力摇了摇头。

那少女盈盈一笑,轻声慢语,“不要沾水,记得明天来医护营换药。”说罢翩然起身,带走了那股淡淡幽香,也仿佛带走了能够解除伤痛的灵丹妙药。

大腿上的箭创立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刘黑子疼得“嘶”的一声,吸了口冷气,那少女闻声转身,用询问的目光瞧着他。

刘黑子连忙尴尬地摆摆手,硬挤出一个笑脸来,示意自己无碍。那少女又留给他一个笑脸,令他感动莫名。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贱命一条,哪怕被砍上一刀,也不过撒上一把香灰就算了,没想到竟能得到一个与仙女亲近的机会,他很想笑,很想痛痛快快地笑一场。

几座小帐,一道白灰粉撒成的隔离线,便是医护营的临时驻地。但那道白线之内是校尉大人规定的禁地,同时也是定远军的圣地,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无数定远军士卒围在白线之外,抻长了脖子,无比羡慕地望着刘黑子这些伤员,恨不得与其易地而处。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负伤,甚为遗憾?”

“是啊,是啊,你说那乌桓人的刀咋就那么钝呢”,说话的张铁牛下意识地一转脸,登时吓得退了一步失声叫道:“校尉大人——”连忙跪倒在地,“小的乱嚼舌头,请校尉大人责罚。”

龙毅双手将其扶起,笑道:“铁牛莫慌,我与你开玩笑的。说了多少次,男儿膝下有黄金,再要乱跪,便罚你一金。”

这张铁牛是张颌的同乡,武艺不错,如今是亲卫营的一个队长,此战跟随颜良斩杀三名乌桓人,战绩颇为不俗。周围的战士忽然发现龙毅的到来,连忙躬身施礼,一众伤员见了挣扎着也想起身。

龙毅连忙分开人群,喝道:“都莫乱动!”

他迈步走入医护营的驻地,微笑道:“在战场上你们听从长官的军令,到了这里,这些医者就是你们的长官,没有她们的命令,你们怎敢乱动,若是伤口崩开,岂不是让她们白辛苦一番。”他看了一圈,见众人都是外伤,并无生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

方才给刘黑子裹伤的女医者走了过来,眨着长长的睫毛问道:“校尉大人,这里是我们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自然是你们说了算啊。”

那女医者娇笑一声,将脸一板,冲龙毅一挥手,“按营规,非伤患不得入医护营地,校尉大人并未受伤,还是烦请大人退出白线以外,莫要打扰我们治伤才是。”她本是张媚的鸾卫,跟龙毅熟识得很,所以说起话来一点也不胆怯。

“是,是”,龙毅露出一副被你大败的神情,忙不迭退出白圈之外。

伤员和四周的士卒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就听马蹄清脆,赵云带着几个战士奔到近前,翻身下马,向龙毅行礼道:“余敌均已肃清,王同里的老族长请大人入内一叙。”

石桥两侧的战场已大致清理干净,暗红色的血迹仍旧随处可见,空气中还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让人闻着十分的难受。

龙毅带着夏侯兰和十几个亲卫,与赵云缓缓而行。王同里的大火已被扑灭,浓烟却还未散净,村中的房屋大半被毁,侥幸活下来的人趴在亲人的尸体旁嚎啕大哭。凄惨的哭声随风飘荡在淡淡的血腥里,让人心酸欲泪。

一个身材干瘦满脸是血的老者领着十几个神情凄然的年轻男女迎上前来,伏地而拜,激动地说道:“感谢大人及时援手,救下我王同里老少近百口,我等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全凭大人驱使。”说到后面,声音已哽咽得听不清楚了。

龙毅赶忙上前搀扶,郑重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我等是大汉军人,自有保境安民之责。如今让乌桓铁骑入寇,劫掠乡邻,是我等失职才是。”

乌桓人虽被杀死,但按照以往的惯例,乌桓人劫走的那些财物粮食,便应算是定远军的战利品,根本不会归还。此刻王同里内一粒多余的粮食都没有,这些村民留下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所以这老者才会愿意让自己的族人拜入龙毅门下为奴,这也是为他们寻一条生路的法子。他做了几十年的族长,应付过的官吏大大小小不下几十个,可像龙毅这样彬彬有礼,不索要财物的还真是凤毛麟角。那老者看龙毅不恃功自傲,反而自称失职,也未开口要挟什么,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惶恐。

“不知大人有何事可让我等效力?”

龙毅沉吟片刻,说道:“我军疾行百里,又与乌桓人厮杀半晌,如今人困马乏,想烦请老族长帮着搜集些柴草,好生火做饭。还有我们随身只带了干粮,不知能否与老族长买些粮食?”

老族长大张着嘴,激动得一时之间竟忘了答话。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问道:“大人,你是说,乌桓人从村里搜出的粮食可以归还我们……一部分?”

龙毅不明所以,向赵云望了一眼,赵云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龙毅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摇头道:“那些粮食财物原本就是村民的,自然是物归原主。我们只是想买些给将士们做饭,可以用钱,也可以用马肉来换。”

这一次乌桓战马被射死的足有三十几匹,龙毅自然不会浪费,刨掉给士卒们打牙祭,如果能换些粮食回来,那是再好不过。

听到自家的财物和粮食能回来,村民们顿时沸腾了,不用老族长招呼,许多少年就主动去背了粮食和柴草,在寨门外,堆起老高的一堆。村里的女人们帮着定远军的伙夫们支灶生火,没多久,马肉的香气就弥漫在空中,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生活都美好了很多。

饭食煮好的时候,定远军剩余的部队开进了村子,满目的新坟让他们震惊不已,乌桓人先是杀光了据寨抵抗的青壮,村寨被攻破之后,老人和婴孩几乎被屠杀一空。老族长被劈了一刀,还好未中要害,躺在死尸堆里才逃过性命。原先三百余口的王同里,如今只剩下二十多个少年和几个幸免遇难的老人,剩下的五六十个全是女人。

马肉虽然有些粗糙,仍不失为一种美味,但面对满目的坟茔,所有人都吃得很压抑,心里就好像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诺大的一个王同里,没有一个人做声,只有燃烧的木柴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噼啪”声,战马不安地喘着粗气,原地踱着小步。

不知是谁家的女人小声呜咽起来,紧接着便有人哭出声来,继而哭得撕心裂肺。

王同里哀声一片。

山风呼啸,就象千百个冤魂在哭号,凄厉而惨绝。

面对此情此景,痛苦、仇恨、愤怒,自责,百般滋味霎时涌上龙毅和每一个士卒的心头,众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