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凌叫那人一声流里流气的“淫、贼“气得差点蹦起来。
就听身后云不患喊:“文在修,你给我站住!“
顾清凌吃惊,“你就是文在修?”怀里头秦景石也睁大了眼睛看,被文在修一眼扫过来,脖子一缩,赶紧又躲回顾清凌怀里头。
文在修对顾清凌点头,“是啊。”
说话间,云不患已经追到身后了。文在修突然一拽顾清凌的胳膊纵身往桥下跳去,刚刚那艘大船刚好行到了桥底,接了人也不停,穿过桥洞往另一头驶去。
船上那个端着酒杯的白衣人见状,笑着打趣,“文在修,你大白天的还能拣个小美人儿上船?真不愧这淫贼的名头。”说着,伸手指了指桥上跳着脚喊“站住”的云不患,“今日初三,大凶,诸事不宜。”
顾清凌有些纳闷,云不患不是坨头岭的少主么?这里和桥头隔的也不远,怎么不追过来?
身后白衣人像是看出她心思,说:“云不患是江湖上头大名鼎鼎的病书生,坨头山纵有万千杏林高手却也治不好他的弱疾,岐黄之术他自是不输于人,功夫却是弱的一塌糊涂,称得上一窍不通。”
顾清凌乐了,可能是因为他娘当年在观澜山底下夸下的海口,终有天要将顾天一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顾天一的功夫在江湖上人人提及色变,简直已经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到的,云如意那泼辣老太太还记着这回事情呢,所以不教儿子功夫。啧啧,所以说,宁惹小人一百不犯毒妇一名,女人无情起来可真真是六亲不认的。
就在众人以为成功地逃脱了云不患的追赶时,他却将手里头的扇子往腰间一别,嚯地爬上桥头,用力往前一蹦……
“噗通”一声。
“哎呀!大意了,大意了!”
云不患果真是不愧他病书生的名头,离船头还有那么一步距离,眼见就要上船了,他却口里急喊“大意”掉了下去,在水里头冒了个泡就沉下去了。
“啊!”岸上不少行人看到了,以为有人落水或者寻短见,纷纷叫人相救。
顾清凌和秦景石也赶紧跑到船头,见文在修也过来凑热闹,就道:“快去救他。”
文在修指了指划船过去的船工,“有人会救的,他医术那么好,不会有事。”
顾清凌瞅着这人幸灾乐祸的脸,就有些气,“医术好关落水什么事?!”那二愣子好歹算她远房表哥,若是真出了事,她那在天上的娘知道了岂不伤心?见文在修还看热闹呢,顾清凌将秦景石往船板上一放就想跳下去救他,可刚往外一探身子,只见云不患一个猛子游过来,正扒着船要往上爬,嘴里头还喊,“淫贼!今天非抓了你去给我师妹谢罪!”
文在修惊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白衣人捂着肚子笑的直跺脚。
。。。。。。
云不患爬了半天没爬上来,船底下打滑,那白衣人用跟麻绳将他拽了上来,送进船舱换衣服。
云不患脱了湿衣服,白衣人却不给他干的换,扔了条毯子给他。云不患裹着条毯子也没手来抓文在修了,终是消停了下来。
顾清凌觉得情况不妙啊,俗话说的好,上船容易下船难,她现在上了这文在修的船,还遇上了这个不怎么好说话的云不患,怎么办好呢?
“小姐贵姓?芳名怎么称呼?”文在修不愧淫贼的名号,兴趣全在顾清凌身上,边问还边瞅着她腰间挂着的玉玲珑。顾清凌将那玉玲珑用琉璃线络了细细的花纹,做成只坠子挂在腰间。
顾清凌立马明白他为什么叫自己二子了。这玉玲珑乍一看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但妙在玉珠子另有乾坤,若文在修和秦化真是义兄弟的关系,他肯定认得出来。
“咦?”云不患看到了秦景石,又瞅顾清凌,“你不是早上在茶棚坐在我对面的姑娘么?”
顾清凌张了张嘴,“啊。。。。。。”
秦景石背着手站到顾清凌跟前儿,漏着风儿的娃娃腔冷声道:“淫贼!”
文在修和白衣人都睁大了眼睛看云不患,心说你不是吧?
“你是来抓淫贼的还是自己个儿就是个淫贼?”白衣人笑指着云不患,“你这书生也忒不靠谱了,就这还替你师妹捉淫贼呢,别到头来惹的自己一身腥。”
云不患被堵了个面红耳赤,文在修手快,把他的折扇挪远了些,云不患拿不到,又不好动作太大,只能在船舱里头憋气。
顾清凌见秦景石抱着丫鬟送上来的一盘点心边吃边瞅她,又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文在修,目测了一下到岸边的距离,一会儿要不然跟文在修说一说就转身逃走?或者。。。。。
正在盘算,那白衣人忽然“哦”一声,转身回船舱,站在书架前头翻了翻,抽出一本册子来,拿着册子翻出一页给顾清凌看,“我就说眼熟。”
顾清凌低头一看,那是一叠旧的影画图,眼前那张赫然就是她爹顾天一的,眉宇间和顾清凌十分相似。
“你是。。。。。。”
文在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顾清凌一把扯下那页画纸,三两下扯碎了揉成一团往水里头一扔,动作一气呵成。黄萱纸浸了水,马上就湿透了,墨迹也糊了。
文在修和白衣人目瞪口呆看着顾清凌。
顾清凌看了眼船舱里正四处找衣服的云不患,警告眼前两人。“敢说出去你俩就死定了!”
文在修挑起嘴角笑了,“原来师尊还有个女儿啊?”
这下就换顾清凌目瞪口呆了。师尊这名号,也就是观澜山上她爹手底下那些小魔头叫出来的,她爹本就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魔头,但凡一般人不鄙夷也就算了,还笑称一声“师尊”,实在少有。
文在修笑着凑过去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清凌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回了句,“顾清凌。”
白衣人对她拱拱手,“在下司徒斐,幸会。”
顾清凌也对他拱手,仔细打量了这个司徒,看着可比文在修顺眼的多!
司徒见顾清凌有些忌惮船舱里的云不患,就道:“我去给他找件衣服,你们聊。”说完,进船舱带着云不患上楼找衣服去了。
文在修看了眼顾清凌腰间的玉玲珑坠子,伸手就要拿,顾清凌赶紧往身后一藏,“我的。”
文在修笑了,“玉玲珑是我义弟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怎么就成你的了?”
“就是秦化给我的。”顾清凌将玉玲珑藏好,走过去将秦景石拉过来送到文在修面前,“你那义弟受伤了,不过没死,他让我将孩子带来给你。”说完,对他摆摆手,“我走了。”
顾清凌完成了任务,正想早点脱身,文在修却一把拉住她胳膊。
“别拉拉扯扯的!”顾清凌把胳膊抽回来,瞪他,“秦化和我击掌为盟定下来的,我把小石头送来给你,玉玲珑就是我的了。”
“你别急,我不跟你要珠子,这本来就是姑娘家用的,我要也没用。”文在修伸手抱起秦景石,抬手将他嘴边沾到的点心屑子抹掉,问,“秦化叫你带什么给我?”
“小石头呀。”
“这么说,秦化是说叫你把孩子一根头发不少带到京城来?”
“嗯。”顾清凌点头。
文在修转过头,问,“景石,你爹叫你带什么来?”
秦景石伸手从腰间摸了摸,摸出一张白纸,“这个。”
文在修放下孩子,伸手打开来看。顾清凌本来想走了,不过好奇害死猫,她想看看那白纸上到底写个什么,就凑过去一看,白纸上只写着五个地名儿——青芝坞、天水湾、横琴岭、鬼面谷、奉贤山庄。
文在修看了之后又问秦景石,“写这些个地名儿做什么?”
秦景石看了眼顾清凌,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背着手儿道:“我爹说这是甲骨龙图,还说她一定会把我平安的带来京城,把这个交给义父。”
顾清凌眨眨眼睛,文在修咳嗽了一声,盯着她看。
顾清凌仰起脸跟他对视,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之后,倒抽一口凉气,“我从没看过这张纸。”
文在修挑眉,“是么?”
“当然!”顾清凌急了,气冲冲瞪了秦景石一眼,小孩儿抬手摸摸鼻子不看她,脸却涨红的厉害!顾清凌心中颠来倒去了好几转儿,明白过来——莫不是那秦化诈她?
“唉,”文在修表示怀疑,“别是你欺负小石头是个孩子,私吞了我义弟的家传甲骨龙图,想自个儿去找凝玉大尊佛和天尊皇谱吧?”
顾清凌眉间拧了个疙瘩,“若是我偷了,大可半路就丢了孩子自己逃走,或者用几块假地图骗哄你,怎么可能写这些?再说你看这字迹,是不是秦化写的?”
文在修笑了,“你这丫头还真挺机灵。”
顾清凌送了个白眼给他,“人我送到了,我不管了,后会无期!”说完就要往岸上蹦,却听身后文在修慢悠悠道:“你答应秦化的事情还没完呢,酬劳都拿了,可不能不认帐。”
顾清凌脚步停住,“人已经送到你跟前儿了。”
“那秦化跟孩子说要送来的是什么?”
“是。。。。。”顾清凌又看了眼始终不敢抬头看她的秦景石,张嘴干巴半天,暗暗跺脚——好个秦化,敢骗本姑娘!
文在修凑近些,对顾清凌道:“秦化让你带孩子来,孩子身上是甲骨龙图,可没让带张白纸给我。既然纸上写了甲骨龙图所在,你当然要去帮我把图找回来了,玉玲珑可是无价之宝,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喏,小美人儿。”
顾清凌一张脸涨的通红,刚想还嘴,文在修却接着说,“这样吧,我这人很好说话,不如我吃点亏,跟你一起去找?”
顾清凌郁闷,自己被讹上了!秦化那个大乌龟,自己救了他一命,他却恩将仇报摆了自己一道。又回想起那日在桃花寺后山遇到的事情,顾清凌可算明白了——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那,大不了我把珠子还给你。”顾清凌虽然舍不得,不过玉珠子哪有小命重要,这几个地方都是龙潭虎穴,去不得!而且文在修这人油腔滑调心机又重,看他跟他那义弟默契的!跟他一起别哪天又被算计一把。
文在修看了看珠子,“啧”一声,显得很是为难,“百鬼门的规矩,送出去的东西就不能再要回来。再者说了,从奉贤山庄到这里至少半个月,你都玩了那么久了,再还给人家怎么好意思?”
顾清凌知道自己算是入了黑店了,钻进秦化的套里。想不到出师不利,刚入江湖本以为得着玉玲珑大吉大利,没想到刚一上船就被人坑了一把!
她爹总跟她说,“脸蛋儿越漂亮的男人越不能相信、嘴上越甜的男人越不能相信、地位越高的男人越不能相信。。。。。。总之,是男人都不要相信!”以往她还不服,斜着眼看她爹,问,“难道爹就不是男人?爹难道一直在骗娘?”她爹总是面上一红,“爹跟那些男人可不一样。”
她可算是深有体会了。
“呵呵。”文在修笑的人畜无害,伸手要搭顾清凌的肩膀,顾清凌赶紧闪开。她心说,你们玩儿阴的,本姑娘可不做待宰羔羊,现在就溜走不奉陪了,反正她的轻功和毒术江湖上应该没几人能追上。
“你可别想跑。”文在修察觉到顾清凌的意图,余光瞥见二楼上,云不患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就提醒顾清凌,“若是让这坨头山的少主知道你是顾天一的女儿。。。。。。”
“你敢说!”顾清凌也不示弱,“你别忘了你是淫贼,他来抓你回去谢罪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喊非礼!”
文在修一挑眉,“你这算栽赃嫁祸啊,我可没动手。”
顾清凌磨牙,“栽赃嫁祸也比你们兄弟俩联手骗人强!”
文在修笑得爽朗,“反正这几个地方你是去定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顾清凌伸手捂住耳朵,深吸一口气想喊非礼,文在修赶紧把她双手从耳朵上掰开,“喂,你来真的?!”
顾清凌回瞪,“你看我敢不敢!”
“好啊!”文在修挑衅一般挑挑眉,“那我就告诉江湖上所有人,秦化将甲骨龙图交给你了。”
“呵!”顾清凌一口凉气抽的太猛,差点打起嗝儿来,伸手指着文在修的鼻子,“你个死淫贼,卑鄙无耻!”
“多谢夸奖!”文在修脸皮比城墙还厚,笑着对顾清凌拱手,“我们第一站去天水湾吧?”
“不行啊,那地方去不得!”顾清凌蹦起来,像是真急了。
文在修意外,心说至于么?天水湾又不是什么吓人的地方。正想详细问问,就见云不患冲过来,“文在修,你调戏仙桃山我表师妹,害她投湖自尽一尸两命,跟我回去到她坟前头谢罪!”
文在修听了这话倒是愣了,良久,问一句,“哪个仙桃山师妹?”
云不患跳脚,“你调戏过不止一个?你。。。。。。”
话没说完,就见顾清凌瞅了个空,一脚踩了船栏杆往外跃出,跟只燕子似的一擦水面。。。。。。飞到岸上去了。
“好轻功!”司徒在船头看到了,不住赞叹。
文在修看了看凶巴巴的云不患,又看了看岸上撒腿就跑的顾清凌,一笑,对司徒说,“帮我照顾好小石头,我去追小美人。”说完,也一跃进上岸,追顾清凌去了。
司徒转身看了扒着栏杆往岸上望的秦景石一眼,转身刚想问云不患喝茶还是吃饭,就见这二愣子书生学着方才顾清凌的样子,一脚踩上栏杆也往岸上跃,眼见就要到岸,冷不防跟个称坨子似的,“噗通”一声又沉了下去,掉进水里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