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颜把电话接过来:“我和晨晨在后台呢,马上就来,你别过来了,就几步路,知道了,我会小心,你好唠叨啊。”
望着郗颜的背影,安以若有片刻的失神。对比她与温行远那段风雨十年的刻骨之恋,似乎自己爱情中的那些波折与不平顺都变得微乎其微,不值一提了。
爱情有很多种样子,她们所经历的,各有不同。
安以若从憧憬中回归现实,敛神备战。
随着主持人的出场,激昂的音乐响起,比赛拉开了帷幕。
模特们在华丽的舞台上展现着设计师们的成果,各色华丽却不艳俗的服装宛如春季里绽放的朵朵鲜花,在偌大的T型台上争奇斗艳,肆意张扬。绚丽多姿的色彩,飘逸飞扬的裙角,无一不冲击着观众的眼球。
安以若的作品是清新宁静和魅惑性感的结合体,耀眼的红色、娇艳的绿色、圣洁的白色、神秘的黑色,诠注在休闲装、工作装及晚礼三种服饰上,暗隐季节的往复更替、时间流转间的无声变迁。生机盎然的春天,炽然如火的夏天,再到充满冷意萧瑟的秋冬季节。质感极佳的轻柔布料,梦幻与现实结合的设计,回归极简本质,所她心中追求极度完美的个性风采诠释到极至。
“三十六组准备上台!”
在工作人员有序的安排下,安以若陪同十位亲自挑选的模特走到舞台入口处,准备上台。
米鱼握了握她的手,指尖传来的暖意令安以若平复了心绪。
相信自己,相信米鱼。今夜,她们一定是那颗挂在最高处耀眼的星。
“第三十六组上台!”工作人员的声音掠过耳际,暗下去的无数灯光骤然间亮了起来。眼前不断变幻灼目的色彩,数缕透明的光迅速交织成闪亮的点,仿佛夺目的钻石在眼前闪闪发光,安以若看着她的模特们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而去。
米鱼走在最后,婉约复古的发型,精致透明的妆容,大红色的指甲,一袭质感极佳的神秘黑礼服,令她在万花丛中跃然而出。她准确地踩着鼓点,缓慢而自信地走到伸展台中央,优雅地转身,流露出无限风情,把时尚界永远流行的神秘黑的冷艳、魅惑、性感、简约展现得淋漓尽致。
黑色,尽管是百搭色彩,在安以若的精心设计之下,竟然轻而易举地粉碎了无数色彩的脆弱与稚嫩,令她的作品、她的模特,霸气地在时尚舞台上颐指气使。
四周寂静,唯有安以若的心怦然跳动。
“下面有请此组作品的设计师安以若小姐上台。”
接到主持人示意的眼神,安以若收稳脚跟,站在十位身材高挑的模特中间,鞠了一躬,为她短短几分钟的时装秀落下完美的幕。
掌声持续不断,她带领她的模特款款下台。微微拢起的飘逸长发随着空调的微风飞扬在脑后,利落简洁的小套装衬得她愈发妩媚,眉眼间浅淡的笑意,是从未有过的自信从容。
刚一下台,赛前因堵车而迟到的程漠菲及众人已簇拥而来:“哇,太完美了。”
“安以若,你太棒了!”米鱼更是抱着她又笑又叫,“你有没有看到评委们的表情?MD,帅死了。你把他们彻底震住了。”
安以若无奈摇头,心想这家伙的粗口暴得真是可爱。
米鱼的激动却还在持结:“超级漂亮,给你点32个赞。”
安以若就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时,小敏把手机递过来:“安设计师,你的电话。”
她接过手机,还未开口,一个低沉阴柔的男声已从话筒里传出,“恭喜你,秀很完美!”
陌生的男声。
“你……”安以若满头雾水,一时间无法从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是谁,“请问哪位?”
“赶紧赶紧,马上就最后一组了,你要成为今晚的女王啦。”米鱼劈手抢过她的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放到耳边就说,“这里现在兵荒马乱的,不宜接听电话,等天下平定再回复您的来电,后会有期。”
安以若哭笑不得:“胡说什么呢!”
“我这不是怕你没时间做心理建设嘛。”回想初涉模特界获得第一个奖项时哭得形象全无的样子,米鱼提醒:“等会获奖了,安以若,你可得有点儿出息,别晕倒啊。”
一直以为自己对于这份荣耀不以为意,但其实,安以若也在渴望成功,或许只要这样,才能与席硕良比肩而立。
四周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默契地集中在主持人身上,记者手中的镁光灯都蓄势待发要抢拍下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灯光在交错,色彩在沸腾,安以若握紧米鱼沁出细汗的手,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这份静默究竟维持了多久,忽然之间,眼前的人沸腾起来,欢呼声、尖叫声,如开闸的洪水一泻而出。安以若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她们,浑然不解。直到米鱼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主持人念出的名字是她。
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兴奋而有力。
银色的奖杯在灯光下闪耀着灼灼逼人的光辉,怀抱娇艳的花束,安以若成为此夜万众瞩目的时装界新秀。
险些按不住泪腺。
掌声如雷,人影攒动。安以若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记得席硕良以弘泰老总的身份被请上台时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安以若设计师将会成为时尚界最耀眼的星,而弘泰也将继续委以重任,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
没有一个字与最期待的爱情有关,但还是泪如雨下。
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开始涉足他的事业。原来,他们天生就是同类人,他不愿意走捷径成功,她亦不愿在他身后坐享其成。
回想曾经的思念与牵挂,以及独在异乡的孤独——多少个夜里只为等他一通电话,听他低沉的嗓音在电话那端嘱咐她注意身体,轻轻说想她,终于泪盈于睫。
她的泪,他的笑,成为最美的瞬间。
席硕良在众人瞩目下走到她面前,倾身吻上她的脸,然后轻轻拥抱住她:“我的爱,恭喜你。”
我的爱——
祈祷时光就此停下,永不消逝。
都说,最好的爱,就是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
而他们,一直在努力成为更配对方的人,这样的爱情,结局不该不好。
为那些我们有过的美好回忆——安以若在满眼泪意中,静然微笑。
比赛落下帷幕,除了风头大劲的冠军安以若,今晚最风光的当属米鱼。很多商家送来花篮,更有多家媒体追到后台要对她进行采访。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几年,米鱼自是很老到,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很快就摆平了记者,换装之后拉着程漠菲先行一步,到预订好的会所为安以若庆功。
安以若往家里打电话,是安妈妈接的,老人家语气里有明显的喜悦之意,显然是看了直播,得知了结果:“妈妈的以若果然是好样的。恭喜你了女儿。”
欣喜而哽咽的语气,令人动容,安以若一时说不出话。
席硕良了然,以眼神示意,接过手机放在耳边,“阿姨,是我硕良,是啊,很高兴。估计再听您夸她两句就得哭了。好,我知道了。”
然后对面就换成了安父,席硕良的语气严肃了些:“叔叔您好,最近确实有些忙,因为换季了,在筹备展会的事。”那边又说了什么,他敛笑:“谢谢叔叔,让您费心了,改天我和以若一起回去,到时候陪您下棋。”
安父对他的回答似是还满意,又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安以若觉得席硕良脸色有点儿不对:“我爸说什么了?”
席硕良把手机递回她手中,“没什么,让我好好照顾你。”见她皱眉似是不信,他笑了,“批我来着,说老是让你一个人回家,再这样就要宣布我下岗了。”
安以若深怕给他压力,表明立场:“恋爱是我们俩个人的事,你别理他。”
席硕良却笑了,“你也太好骗了,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记,他解释,“安叔叔提醒我最近时装业并不景气,金融风暴的影响一时过不了,让我谨慎投资。”
“他什么时候对做生意感兴趣了,妈妈的公司他向来都是不闻不问的。”安以若倒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说,心暖如阳,“爸爸其实是喜欢你的。”
席硕良搂住她,以玩笑的口吻说:“怎么,他对你说过不喜欢我吗?”
安以若急欲解释:“不是的,他……”
却被稚嫩的童音打断了。
小公主晨晨抱着一大束花,摇摇晃晃走进了工作间,献宝似的叫,“祝贺以若阿姨。”
安以若眼前一亮,过去抱起小家伙:“哇,小公主比花还娇哦。”
晨晨咯咯笑。
“这孩子,非要自己送过来。”郗颜跟了进来,身后站着意态潇洒的温行远。
“谢谢你们来捧场。”安以若微笑着和温行远打招呼,回身对席硕良说,“这两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在巴黎认识的朋友,学习期间没少蹭他们的饭。”那时温行远带着郗颜去法国旅行,在塞纳河边与安以若偶遇,自此相识。
“你好,席硕良。”席硕良向温行远伸出手,对于这位地产界赫赫有名的温总可谓久仰大名,又听安以若多次提过夫妻二人辗转十年的苦恋,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你好,温行远。”温行远递出手与他轻握一下,“安以若才华横溢,席先生好福气。”
席硕良笑,目光落在晨晨身上,“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温总才令人羡慕。”
温行远挑眉,侧身望了眼娇妻,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小东西淘气得很,等你当了爸爸就知道辛苦了。”
“爸爸,不要说晨晨坏话,奶奶说晨晨最乖了。”晨晨表示不满,拉着郗颜的手,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对不对啊,妈妈?”
郗颜给安以若递眼色,想表达小孩子有多难带。
“妈妈?”见郗颜不说话,晨晨不依地晃她的手,“是不是呀?”
郗颜蹲下去,理了理她玩得有点儿乱的头发,轻声细语,“是,我们晨晨最乖了,一点儿也不淘气,就是调皮了点儿。”
似是对妈妈的回答很满意,晨晨俯在郗颜耳边说悄悄话,“妈妈,我们不理爸爸了,晚上让他一个人睡。”
温行远皱眉,叹气似的说:“闺女,你不是和爸爸同一战线的吗?”
小家伙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爸爸,晨晨的礼物送完了,我们回家吧,晨晨困了呢。”就着还配合地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随后挣开郗颜的怀抱,冲安以若挥挥手,“以若阿姨再见,叔叔再见。”小女王般宣布退场了。
席硕良适时说:“我们也该走了,免得让米鱼她们久等。”
安以若有些遗憾:“你怀着宝宝,就不拉你一起疯了,改天再聊。”
郗颜拉拉她的手:“好啊,改天一起喝下午茶。”
交谈间,四人向电梯而去,而晨晨已抢先一步跑到电梯口等着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晨晨很懂得先下后车的道理,礼貌让行。
下一秒,电梯里走出一位身裹深色风衣的女人,她的目光在晨晨身上一顿,然后移开。
隔着几米的距离,安以若的目光不经意与她碰上。
一秒一瞬间,女人乍然停步。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安以若的大脑快速搜寻着与她有关的记然。然后,她喉咙一紧,竟然说不出话,只下意识甩开席硕良的手,疾步向晨晨而去。
女人微眯眼睛退后一步,站在晨晨身侧看她,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无一不透出危险的气息。
终于,安以若惊呼出声:“晨晨!”
却来不及了。
女人展手把晨晨抱起,待再起身面对众人时,她手上冰冷的枪口直抵向晨晨颈侧。
“不要!”惊叫骤然而起。
是郗颜。
安以若石化般僵住,紧握的拳头证明她的愤怒和恐惧,几秒而已,她眼睛都红了。
席硕良浓眉蹙起,脚步略移。
女人厉声喝:“谁都别动!”
“爸爸。”感觉到危险,晨晨眨着黑黑的大眼,眼神投向站在远处的父母,怯怯轻唤,样子十分可怜。
颜欲挣开温行远的怀抱,声音带了哭腔:“晨晨。”
“冷静小颜。”温行远抱紧她,犀利的目光锁定那女人,冷声警告,“别伤害我女儿。”
女人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扫过温行远,又在郗颜与席硕良的脸上掠过,最后定格在安以若身上,语气缓慢:“安大设计师真是出人意表,这才几天的工夫就换男人了?如果我没记错,三个月前和牧岩在机场拥吻的是你吧?高速路上与朋友配合无间的也是你,牧岩亲自送回家的女人还是你,没错吧?”语气那么平静,神情却冷得令人心底生寒。
安以若悚然一惊,不明白她如何知道这些。
席硕良脸色骤变,淡漠的目光直射安以若后背。
安以若不回头也能猜到他脸上的表情,然而,此时不是解释的时机:“小姐既然认识我,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别吓着孩子。”
“好好说?”女人冷笑,“这孩子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要是死了我一点儿也不心疼。”
单手握紧郗颜的手腕所她护在身后,温行远质问,“你想怎么样?”一双黑眸散发着慑人的寒冷,右手不着痕迹地伸进西裤口袋轻轻按了下,静默五秒后他继续,“这里是市展中心,距公安局只有不到五分钟车程,你以为拿枪挟持了我女儿就能平安离开?”
女人的语气和神情一样,充满了不屑:“那我们就赌一赌,看谁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那我就和你赌一赌,让你看着我怎么平安离开。”女人的语气十分不屑。
纵横商界多年,历经无数大风大浪,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然而当面对至亲骨肉身处险境,平日的冷静几乎要被消磨殆尽,温行远脸上的温和再也维持不住,他脸色沉得不像话,“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是一点,我女儿还小,麻烦你别吓着她。否则,我温行远发誓,无论是你还是与你与关的人,我都不会客气。”冰冷的目光移至晨晨时已变得温和,他放柔了声音轻哄女儿,“晨晨别怕,你是最勇敢的孩子,爸爸妈妈都在这儿,我们一会儿就回家。”
可她毕竟还那么小。
晨晨哇的一声哭了,使劲儿扭动小小的身体试图挣开女人的怀抱,小手更是朝郗颜这边伸过来,大声嚷道,“妈妈……”
她喊得很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像是害怕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