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直以来,她究竟在计较些什么?凌冬沉默了。
在记恨风伊瞒着她上官如烟的事?
答案是否定的。
在刚知道这件事时,她确实有着一段时间的绝望,甚至对他的人格都产生了怀疑。但是慢慢了解到整件事情的经过,她却发现:不管是风伊,还是上官如烟,在这整件事里,都充当着被害人的角色。他们在一起从小长大,生活了近二十年,这一笔经历,无论风伊如何爱她,都是抹不去的。
至于风伊对她的爱,有了眼前的这些“凭证”,她还需要怀疑什么吗?
他吃醋,他善妒,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爱自己的基础上。他利用顺贤皇后,从鲁拙的手中抢走了自己做给他的夹袄,但却没有直接找理由诛杀了那个情敌;他因为嫉妒,几次三番地派人,或是亲自跟踪自己,但除了那一次酒后失言之外,却没有去找过风澈的麻烦。事实上,撇去那些他因为爱而做出的傻事,他还是从前的那个风伊,那个对她不离不弃,将她像珍宝一般呵护在手中的风伊!
一直在怪他,觉得他不可理喻,但实际上,自己也未尝不是带着偏见去看他啊……
用匕首在桶壁上切开一个小口,凌冬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番,在确定外面暂时没有危险之后,她用匕首在桶壁上划开了一个容许一人出入的缺口。
双脚落在冰面上站稳,她迫不及待地回过身去,将风伊从桶里拉了出来。
只是一迈步,风伊便一个踉跄。
“他们暂时不会再搜查这儿,我会找机会带你逃出去。”一面在披风上撕下布条给风伊包扎,凌冬一面透过窗棂向外张望着,丝毫不敢大意。
为他包好了伤口,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快点上来,我背你出去。”
等了半晌,身后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凌冬担忧地回过头去,印入眼帘的,是风伊大口大口喘着气的苍白模样。
“你快点离开这儿,不要管我!”喘匀了一口气,风伊抬起头来,小声而坚定地说道。
“胡说什么呢?赶紧上来,你以为自己在拍狗血电视剧啊!”被气急了的凌冬口不择言。
狗血电视剧?那又是什么东西?风伊有些茫然,但是此刻的情况,却不允许他问那么多。
“你听我说。”他颤抖着,将捂着胸口的右手放在凌冬手上,那粘稠而湿滑的血液触感让凌冬沉默了下来。
“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俗的女子,就像是在天边自由翱翔的鹰。可是我却私心地想要把你圈在身边,如今的结果,便是害人害己。”强扯出一抹微笑,他微微咳喘了两下,有带着细沫的血丝从线条优美的嘴角边渗了出来,“你不是一直想离开皇宫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军机营的人大多不认识你,只要不碰到楚硕,你完全可以在风声平息之后逃出去……”
“闭嘴!”他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凌冬冷冷地打断。
“有些话,我不想说,也不会说!”面对他探询的目光,凌冬轻轻别过脸去,手脚麻利地解下外衣上的束带,“总之,你现在只需要乖乖地闭嘴,听我的安排!除非你不介意将外面的追兵都吸引过来!”
这个时候她还解什么衣带?!
风伊的疑惑,片刻后就得到了解答。被凌冬强拉到她背上之后,他的腰间又被她用衣带牢牢地缚住,在她身前打了个死结。
他佯怒着想要发火,但却在她无声的沉默中败下阵来。他太了解这个外表柔弱,但内心坚强的小女人了,这种情况下,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
这让他在担忧之中,也体味到了一丝淡淡的甜蜜。
将风伊的两条长腿交叉在自己的腰间绑好,凌冬一使力,站了起来。
“放心,我们会没事的!”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背上的风伊,她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拉起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答应你:你要的安全感,以后我会尽量给你!”
“什么叫安全感?”风伊虚弱地问道。
凌冬的额角有些抽搐,但还是咬紧了牙根回答:“就是让你觉得很踏实的感觉,就是……我会时时刻刻让你知道:我也爱着你。不管是什么情况,我和孩子都绝对不会抛下你!”
是啊!还有他们的孩子!
一直在流血,却没有流过泪的风伊眼眶有些发红,他尽力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让凌冬背得更省力一些。
要出门了!
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凌冬在踏出门槛之前,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宝宝,为了爹娘,你也一定要争气啊!
虽然屋内的温度与屋外没什么两样,但是在冰冷的寒风吹拂起她额前发丝的前一刻,凌冬的双眼,就如同猫一样眯了起来。这是她将警觉提到了最高限度的征兆。
大街小巷中依然吵吵嚷嚷,不过除了军机营的人之外,还多了不少早起赶集或赶工的百姓。附近的居民虽然躲在家中不敢出来,但远一点的百姓却不明所以,陆陆续续地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楚硕所派出去封锁的人手毕竟有限,无法将所有的巷子出口都堵住,于是便有不少军机营的骑兵,在街上拦截查问路人。
这样的混乱,正是凌冬最想要的。
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院门,她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狭长的巷子,在巷口处探出了小半个脑袋。
放眼望去,那一条长街上,起码有十多个军机营的兵士。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悄无声息地走出去,除非是两个人都隐身了才能做到。
困境让凌冬蹙起了秀气的柳眉,但很快,她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发愁该如何引开这些追兵的注意力,一个大好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凌冬的眼神,落在对面巷子里那靠着墙用竹篓搭建的鸡窝上。鸡窝里,两只白白胖胖的母鸡正在缩着头打盹儿,而在它们头顶,一个贼眉鼠目的男子,正轻手轻脚地拉开鸡窝上所铺盖的棉絮。
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偷鸡贼,想趁着官兵搜查,无人敢出门的功夫弄到一顿美餐,没想到却正好撞到了凌冬眼里。
回头找了个不大不小的石块,凌冬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