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凌冬像是被开水烫到一般,急忙缩回手来。风伊也连忙背过身去,胡乱掩好了衣襟。
“年轻人啊……呵呵……”进来的是木屋的主人,轩辕礼,看见二人脸色尴尬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抚着雪白的胡子大笑起来。
凌冬只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倒是风伊,转过身来,已经面色如常,向轩辕礼微微一颌首,“多谢前辈相助,那些人都已经走了吗?”
“尸体还没有被完全挖出来,你们得再待一阵子。”虽是回答风伊,轩辕礼的目光却径直转向凌冬,眼神中是满满的慈爱,“你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冬儿好了。”
与风伊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凌冬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轩辕礼倒也不急着解释,而是背着手,慢腾腾地从门口走到桌边,从紫砂瓷壶里斟出一杯清茗,嗫了一口,这才轻舒出一口气来,“冬儿,其实……我是你爷爷!”
静默……
自轩辕礼说出那句话之后,木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想过无数种的可能,凌冬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眼前的这种状况。黑风寨的小寨主,竟然是鬼医轩辕礼的孙子!也就是说,老寨主“鹰眼”岳青山,是鬼医的儿子了?可是轩辕礼的子孙,为什么要姓岳?
仿佛是猜透了凌冬心中的想法,轩辕礼再次抚上长须,淡淡一笑,“岳青山他与老夫毫无关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连风伊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憋不住开口发问。
“说起这事情的缘由,便要追溯到四十多年前了。”行至窗口,遥望着东方天际的第一抹鱼肚白,轩辕礼满布着皱纹的面颊上,现出淡淡的哀愁,以及对久远往事缅怀的眷恋来。
四十多年,“鬼医”还只是药庐老人门下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而在他师伯门下的戚赛花,也就是如今的戚婆婆,却已经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女侠了。
一次相聚,二人一见钟情,从此宛如天雷勾动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然而,师门明规:同门师兄妹不得相恋。二人只得瞒着他人私下里幽会。终究是少年血气方刚,时间一长,情投意合的二人便忍不住吃了禁果,逾越了最后的底线。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地隆起,戚赛花忧心如焚,便与轩辕礼商量好私奔。但是,临到了约定的时间,轩辕礼却被师傅传唤,等他应付完差事,赶到二人相约的地点时,戚赛花已不知所踪。
几十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妻子与儿女。皇天不负有心人,数年之前,他终于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黑风寨,但是,他的儿子英年早逝,至死都没见他这爹爹一面,只留下年幼的凌冬,在戚婆婆的安排下,做了黑风寨继位的小寨主。
“当年是我辜负了赛花,对于她现在的安排,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拂逆的!”讲到动情处,轩辕礼已然是老泪纵横,声音哽咽,转过身,他向凌冬颤巍巍地伸开双臂,“冬儿……让你一人在这寨子里承担这些风雨,你可会怪爷爷?”
面对着轩辕礼希翼的眼神,凌冬只觉得头大如斗。
爷爷……
这个词对她来讲实在是陌生。即使是在前一世,她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更遑论享受天伦之乐了。对于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爷爷,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
况且,这个便宜爷爷,也是那死去的岳凌冬的,她只不过是一个盗用了人家身体的天外来客……
绞尽脑汁地思索,凌冬的脑海中却蹦出了从前曾瞟过几眼的港台电视连续剧中,流落在外的孙儿抱着行将入土的爷爷嚎啕大哭的狗血剧情。
难道真的要那样么?只是想了一想,凌冬额头上的冷汗便潺潺而下。
“罢了,罢了。”看凌冬如丧考妣的脸色,轩辕礼眼中的光彩也逐渐黯淡下来。收回想要拥抱凌冬的动作,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有些落寞,“不管怎么说,冬儿能够平安地站在我面前,便是爷爷最大的安慰了。爷爷虽然武功不济,但在药理医术上还算精通,冬儿日后若有了难处,尽管来这悬听崖上找我!”
凌冬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别扭,但心底却涌出了一丝丝的温暖。
“那小子,你又是怎么回事?”转向被晾在一旁的风伊,轩辕礼猛地沉下脸来,一声怒喝。
“我?”风伊愕然,“我怎么了?”
“你就是那传说中阜城县第一美女廖婉儿?果真是名不虚传,闻名不如见面啊!”眯缝着眼睛,轩辕礼将风伊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十遍,直看得后者浑身汗毛直竖,鸡皮疙瘩犹如雨后春笋般崛起。
“我……”
风伊被问得张口结舌。就在他薄怒暗生,略微沉下脸色时,轩辕礼却突然转嗔为喜,抚着长须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头,就冲着你对冬儿不离不弃,在牢房坍塌时护着她的行为,在我这儿就算了过关了!”
“我做什么,轮得到你这个老头子多嘴?”风伊嘀咕着,略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将低头浅笑的凌冬推到风伊身边,轩辕礼欣慰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终究是越看越满意,忍不住点头笑道:“看,多般配!简直是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你胡说些什么啊?”虽然两世为人,但凌冬却连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听轩辕礼这么一说,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再看风伊,却明显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浓重的哀伤一闪即没,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察觉,下一刻,风伊的脸色已然完全沉了下来。
“该离开了。”一把抓住凌冬的手腕,他不由分说地就将她向外拉,在路过轩辕礼身边时,他丢给他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低声咒骂了一句:“老疯子!”
他们俩有仇吗?
凌冬被风伊恶毒的语言惊得愕然,再回过头去时,悬听崖上的木屋已经成了日出曙光中的一个轮廓,隐约可见轩辕礼的身影茕茕孤立。
爷爷……很遥远,也很陌生的词啊!
揪住胸口衣襟里的玉坠,迷惘之余,一丝疑惑悄悄浮上凌冬心头。
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这一点很明显。可是,为什么对这块明显看起来就很重要的美玉,他却只字未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