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无尽呼啸,苍莽天地间,在峭壁悬崖上相依相偎的二人显得如此的渺小。
凌冬再一次紧了紧连接着自己和风伊的那条腰带,确保它不会因为二人的承重而断掉。
“坚持住!”半回过头,她用头顶轻轻地摩挲着风伊的下巴,希望可以藉由这个动作,让他感受到自己的鼓励。
风伊若有若无地嗯了声,喷到凌冬脖颈上的热气,让她稍稍安心了点。
“系好了。”那一边,轩辕礼将绳索的一头系在一块半人多高的巨石上,转过身来向凌冬招呼道:“事不宜迟,你二人赶紧顺着这绳索下去吧。”
三百多米长的绳索,松松地缠在腰上,也是臃肿的一大堆。凌冬试了试那绳索的牢固度,又低头看了眼在暮色中深不见底的深渊,长长地吸了口气。
“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她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转向轩辕礼,一张被血液和泥土糊得花里胡哨的小脸上,明白地写着担忧。
轩辕礼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在这种追兵及至的情况下,凌冬还有时间为他担心。
“放心吧,我在这黑风寨里也算是德高望重。他们决计不会杀我,否则上哪儿找医术这么高明的大夫去?”半是打趣半是安慰,轩辕礼脸上的皱纹一条条舒展开来,慈爱的表情,让凌冬鼻头有些发酸。
“请一定保重。”说肉麻的话,凌冬可没有经验,憋了许久,她才憋出这一句,紧接着拽紧了绳索,一跃从崖边跳了下去。
松弛的绳索猛地绷紧,在崖壁上站稳了脚跟,凌冬抬头,望着那一头在山风中飘舞的白发,小声却坚定地喊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粗糙的绳索坠着两百多斤的重量,即使是隔了好几层的麻布,也磨得凌冬小手火辣辣地疼。刚刚凝结住的伤口开始再次渗血,在灰白的布面上透出一点一点的殷红。
熟练地在右手上挽上十字花结,凌冬左手一松,借着山风轻飘飘地荡开,双脚再次踏上岩壁时,已经滑下了两米有余。
怎样在悬崖峭壁上快速攀援而下,是每一个进入爆炎,接受训练的“战斗机器”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技能。原本,这样两三百米高的悬崖,即使是没有绳索,她也可以在半分钟的时间内安然落下,但是现在这副身体的素质明显不如从前,再加上背上的负重,能不能逃脱范僮那些山贼的追捕,还是未知数。
心中有着这样的担忧,在下坠了十多米之后,凌冬忍不住再次抬头,向悬崖的顶部望了一眼。
轩辕礼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他面上的表情,在昏暗的天色中模糊不清,朦胧中透出一股森然的冷意。
是错觉吗?
凌冬霎了霎眼睛,再次凝眸望去。忽然,在那颗白发飘拂的头颅后,探出了一个举着钢刀的人影。
“当心,后面!”几乎来不及思索,凌冬在第一时间内,就尖声高叫了起来。
预料中被淋得一脸鲜血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那人举刀挥向的目标,并不是轩辕礼,而是维系着凌冬与风伊二人性命的绳索。
“慢着!”一声断喝,轩辕礼的阻止,竟拦住了那人凌厉的刀势。
借着钢刀反射月色的光亮,只是一怔间,凌冬便认出了那个欲加害自己性命的人,一颗心迅速沉到了谷底。
范僮!
明亮的火光在悬崖上方燃起,火把上吞吐的火舌,将轩辕礼与范僮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丑陋扭曲,活像是阎罗殿前的恶鬼。
“为什么?”
凌冬双手把持住绳索,一脚踏在岩壁上被风化的突起上,仰起头来,脸上没有轩辕礼想要看到的错愕与恐惧,只是如水的平淡。
“为什么?”轩辕礼重复着凌冬的问话,声音由低转高,不及收尾,竟然仰起脸,无声地狂笑起来。
隔了半晌,他才止住癫狂之势,猛一低头,一双精光四射,充斥着怨毒的眼睛对准了凌冬,“也好,我这就将缘由告诉你,免得你死了也做个糊涂鬼。你要怨的话,就怨你那水性杨花的祖母!戚赛花她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那一夜,我为了能够对她明媒正娶,在师尊的门前跪了整整一晚!那么,谁能告诉我:她所谓的儿子,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年来,我一直追着她,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一个怎样的男人而背叛了我!可是,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还在说着让我恶心的谎言!”阴沉沉地笑了笑,轩辕礼从鼻孔中溢出一声冷哼:“既然我惩罚不了她,那么就要在你这个孽种身上报这偷妻送子之仇!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那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就跟着你那小情人,到地府里做一对亡命鸳鸯好了!”
话音未落,他劈手夺过范僮手中的钢刀,铿然一声,砍断了连接着凌冬风伊,与那巨石之间的绳索。
两指粗的麻绳,在跳跃的火光下,像是垂死的蛇一般砰然坠落,带出一溜儿充斥着死亡气味的哨音。
然而,原本应该随着绳索的坠势掉落悬崖的凌冬,却还牢牢地攀附在崖壁上。
这样出乎意料的状况,让志得意满的轩辕礼连同范僮一愣,连忙举着火把向下照,才发现在凌冬的左手,与那山壁之间,赫然有一抹流水般的鸿光。
将身体的重心交到左手,凌冬眯起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抬起头来,冷冷地笑道:“最亲近的人?你……还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