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玉宇,雕梁画柱,层层叠叠的建筑群鳞次栉比,远看就好像巍峨的群山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宽逾数丈的青石御道上,车马辘辘,上千举着净瓶贡伞、拂尘净扫的宦官宫女在前接引,数百挎着金刀、服饰统一的侍从,拥着一匹通体雪白、戴着黄金辔头的骏马,向御道尽头气势恢宏的大殿进发。
一个小小的身影,夹杂在那数百的金刀侍卫中,低低地压了帽檐,却又屡屡抬眼偷望,毫不遮掩那一双杏眼里满满的倾慕。
马上的人儿,一袭滚绣金边麒麟的猩红锦袍,乌黑水亮的长发,用一顶金丝攀云冠高高束在脑后,愈发显得眉目如画,面若敷粉、卓尔不群。
这就是她的男人,如此俊美,又如此优秀……凌冬这样想着,一对酒窝深深地印在双颊上,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也变成了可爱的粉红。
队伍逐渐接近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当近到殿前飞檐的云吞兽头清晰地印入众人眼帘时,走在最前面的年老宦官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大队人马顿时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分退御道两边,为身后下马的人儿让开了道路。
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旁的侍从,风伊举步之前,先回过头来朝凌冬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三皇子……三皇子殿下对我笑了哎!”凌冬身畔,顿时响起一片错愕而惊喜的低呼声,不止是宫女,就连身为男性的侍卫里,都有几个人不顾仪礼的束缚,眼冒桃花地作西子捧心状。
“坤元殿前,你们这是想要找死吗?”低沉的呵斥声自凌冬身边掠过,几个武将打扮的官员疾行而去,有惊讶的细语声传进她的耳朵,“三皇子这次回来,举止这般异常,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定等要谨言慎行,保命要紧!”
风伊有那么可怕吗?凌冬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看惯了他和颜悦色对待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很难把他与如今众人的反应联系起来。
混杂在众侍卫中,凌冬被宦官引领着,进入一排紧贴着暗红宫墙的房屋休息。刚坐了没一会儿,便有一道鸟雀的细鸣声自窗外响起。
借口去如厕,凌冬穿过坐得脚挨着脚的侍卫,刚到门口,便看见了一个倚着秃柳而立的绿衣丽人。
明眸皓齿,杏眼桃腮,那丽人虽不是天姿国色,看起来也是精明干练、明艳非常。一身刺着精细蔓柳图样的立领宫装,将她纤瘦的身形衬得愈发姣好,也凸显出她那一脸的高傲冷漠,让那些想要凑近乎的侍卫们还没开口,便灰溜溜地闪到了一边。
“殿下所说的人,就是你罢?”轻移着莲步走到凌冬面前,那绿衣丽人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凌冬,“我叫绿儿,是殿下贴身的侍女,也是奕霖宫现任的宫女主管。你且抬起脸来,让我看看。”
这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气,让凌冬很是反感,但考虑到这绿儿是风伊的人,没必要在刚进宫时就让风伊为难,她也就忍下这口气,依言抬起脸来。
乍一见凌冬面上的伤痕,绿儿的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一抹厌恶,但在下一刻,她的眼中却有精光一闪,一张脸上,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这人的情绪怎么转变的那么快?
凌冬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绿儿却已经敛下了先前的嚣张气焰,淡淡对她点头,“你随我来吧,一路上千万不要多话。”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七拐八拐地绕了半天,直累的凌冬筋酸脚软,绿儿才总算停下了脚步。
与先前无二的宫墙内,有祥云一般氤氲的蒸汽袅袅上升,在冬日寒冷的空气中,蒸腾出一片温暖的云雾。一张乌竹鎏金的牌匾上,“奕霖宫”三个繁体的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中褶褶发亮。
“这里就是殿下的寝宫了。”绿儿的一句话,算是总体的介绍。回过身来,她为凌冬整了整衣帽,再次向她叮嘱:“宫中多是非,除了我跟殿下,不论是谁跟你说话,都不要搭理他,以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她话语中所流露出的一丝善意,让凌冬先前对她的刻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观。二人进了那宫门,便有守门的宦官和等在廊子里的小宫女远远地行礼招呼道:“绿儿姐姐回来了。”
随意向他们挥了挥手,绿儿带着低垂着头的凌冬转过奕霖宫的正殿,进了后院的厢房。
“你且在这儿等候片刻,一会儿我便会送衣服过来于你换上。”拢了拢火盆中的炭火,绿儿刚要出门,却被凌冬期期艾艾地叫住。
“那个……我……我就想问一问,风伊他……他有没有什么侧妃姬妾之类的……”吞吞吐吐的话语,让凌冬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说出口,问出这一句话后,她的脸已经成了熟透的虾米,就差没冒出热腾腾的烟雾。
绿儿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她漠然开口道:“殿下至今还没有侧妃,更遑论不入流的姬妾之类。不过,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看清自己的身份,有些想法,永远只是奢望,还是一直埋在心里为好。”
她是在讽刺自己曾为山贼的身份吗?凌冬让这一句话噎得够呛,但是转念一想,她又高兴起来。
古代的皇子王爷,一般都会有个三妻四妾,就在刚才进宫的路上,凌冬还在苦恼这个问题。以她的骄傲,是决计不会学那些庸俗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跟姬妾们争风吃醋的。还好她的风伊没让她失望,这个让她头疼了半晚上的问题,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如此,他让她扮成侍卫混进宫来的事情,她也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了他吧!不管怎么说,他这么委屈她,应该有他的苦衷,不是吗?
解开了心头的疑惑,凌冬顿时轻松了下来。随手把玩着桌上的描金紫砂壶,她精灵的大眼中,是对未来幸福生活满满的憧憬。
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