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又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于随便叫出“父皇”这两个字来?
楚皇只觉得心神剧震,想要奔下台去看个究竟,却不想一阵心悸,刚刚迈出的脚步又猝然收回,只踉跄着倒在龙椅上,捂住胸口不断低喘。
就在此时,一辆点缀着金雕玉刻,由四匹骏马拉着的宫车远远驰来,在猎场的那一头飚起了漫天的雪雾。
那车来势极快,转眼间就到了楚皇的大帐前。车上几乎是滚落了一个容颜明丽、装扮奢华的美人儿。望着楚皇刚拜了两拜,她便眼尖地看见远处抖成一团的小人儿,禁不住尖叫一声,便扑了过去:“皇儿!我的皇儿。你可还活着?不要吓娘亲……”
这一系列的变故,弄得台下群臣目瞪口呆。风伊面色连变,转头向那侍卫怒目而视,却得到后者阴冷的一笑。
那美人儿将那孩童身上的绳索解开,又抱着他心肝肉儿地叫了几声,才收住泪水,期期艾艾地移到了楚皇台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您可千万要为我母子做主,将掳去献儿的凶手就地正法!”
楚皇刚喝过一口茶,顺过气儿来,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又是一阵晕眩。一旁的楚后见他面色有异,略微沉吟了一下,亲自走下台将那美人儿搀扶起来,“容妃妹妹,这儿毕竟是皇族猎场,你身居嫔妃尊位,又怎能擅自离宫?还在陛下面前哭哭啼啼,惊扰了圣驾,如何是好?”
“多谢皇后姐姐关心!”那容妃显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恨恨地说完这句,她丝毫不给楚后面子,愤然将袍袖一甩,再次对着楚皇大放悲声:“陛下,容儿亦不敢惊扰陛下,只是如今有人心怀叵测,竟掳去献儿,想要害他性命。容儿就献儿一个孩儿,若是没有了他,我……我也不要活了!我母子二人一死,正好便随了……随了一些心狠手辣的人的心愿!”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向楚后瞟了一眼,目光中满是仇恨怨懑,惊得楚后悚然一抖,向后退了两步。
在帝王面前,公然加害皇子,这是多大的罪名?就算是皇公大臣、王族亲贵,也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一时间,站的与风伊稍近的群臣,纷纷不着痕迹地后退,就连侍卫营中的一些侍卫,面上也挂上了惴惴不安怯懦逃避的神色。
风伊沉着一张脸,向身后的连城挥了挥手,连城立刻会意地将那肇事的侍卫拎出队伍,丢在王座下的高台前。
“三皇子,您……您要抛弃奴才?”那侍卫显然也是死士。死到临头,戏还演得十分漂亮。不顾身边御林军明亮的刀枪剑戟,他装出一脸惊愕莫名之色,挣扎起身向风伊撞去。可是刚冲到没几步,他便突然面如死灰,嘴角边流下乌黑的血液来,“三皇子殿下,您……您赏给奴才的牛乳酥中……有……毒……”
只是片刻的功夫,这最重要的嫌犯,带着他所掌控着整件事的关键所在,永远地闭上了嘴巴。
“你!果然是你!”那容妃也是七窍玲珑心,见此情形,早已想明了个大概。愤愤站起身来,她张着五指上两寸多长的金甲套向马背上的风伊扑去,“你个丧心病狂的逆子!为坐皇位,竟然连弟弟都可谋害。我容妃今日便是不要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拉下马来,同归于尽!”
转眼间便成了众矢之的,风伊尚且能沉得住气。可面对着一个势若疯虎,偏偏还无法动粗的妇人,他不由得头大如斗,无可奈何。
这样的大闹,毕竟太损皇家颜面。不用楚皇提醒,楚后已经干咳一声,示意身边两个高壮的宫女,上前去拉住疯狂的容妃,“容妃妹妹,你好歹也是皇上的正二品妃子,在群臣面前大吵大闹,还要动手,成何体统……”
“体统?”楚后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两眼通红的容妃挣不开宫女的拖拽,索性将怒气发泄到她的身上,“我念你是皇后,处处忍让于你。可如今,我孩儿九死一生,差点儿丢了性命,这不都是你那好孩儿干的好事?”
楚后被她的质问噎得一窒,正想开口辩解,那容妃却不依不饶地再次逼了上来,“你身为皇后,母仪天下,身边又有两位皇子,我献儿不过十岁年纪,又会妨碍到你什么?你为何如此三番五次,步步紧逼?难道非要将我母子俩逼上绝路,才能保全你儿子的江山吗?”
“放肆!本宫忠心为国为民,又岂是你口中的奸险之辈!”被她一番话说中了部分心事,楚后虽气得满面通红,却碍于皇后的身份,无法在群臣面前与她争吵,只得一甩袍袖,退到了楚皇身边。
容妃的一番话,虽然犯上,却也不无道理。一时间,台下群臣看向风伊与楚后的目光,都带上了或多或少的猜测。楚皇嗅着鼻烟壶,心悸渐渐平缓。面对楚后递来的帕子,也是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这种情形该怎么办?凌冬的心紧紧揪了起来。眼下众目睽睽,证据确凿,唯一的翻证人又当场死于非命,这形势怎么分析,怎么对风伊不利……
他二人,能顺利逃过这一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