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会跟母妃吵架,又来姐姐这里,是因为我不想母妃一错再错,跟太子哥哥他们再牵扯上关系。”
又是关于楚硕!凌冬眉头微蹙,顺贤皇后权压后宫,大多数的妃嫔投靠太子那边,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是容妃她也太过糊涂,楚硕他能够枉顾献儿的性命来陷害风伊,既能有第一次,便定会有第二第三次。换句话说:若是他登基称帝,对于风伊风澈以及风献一干兄弟必然不会手软,那时候,容妃恐怕会活的比现在还要辛苦。
“姐姐你不要误会!”见凌冬皱眉,献儿还以为她是不满于容妃的立场,连忙解释道:“母妃她并没有再次投靠太子哥哥来对付你们。只是经过上一次狩猎场的事情,她就秉持了中立态度,前几日太子妃娘娘来找她,她也称病不见。”
“哦?”凌冬轻咦,“那你现在来找我,又是为何呢?”
“献儿是想替母妃做一个决定!”小脸上的黑眸内精光闪聚,献儿紧握着小小的拳头,满面坚毅之色,“自古以来,能在汹涌乱流之中中坚砥柱,立而不倒者,除了会审时度势之外,还要有雄厚的身家后盾。我母子二人,不过是凭着当年父皇对母妃的宠爱,还有我这一点血脉,才能够在楚宫之中存活至今。可如今父皇不省人事,若是母妃一意孤行,只怕会在这一场乱流之中,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番话,出自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口中,实在是出乎凌冬的意料。大睁着眼眸,她望着献儿,目光中满是惊叹。自己像他这么大时,好像还在垃圾堆里讨生活吧?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献儿被凌冬看得很不自在,低下头去,他喃喃着,紧紧揪住凌冬的衣角,“其实,是我也喜欢姐姐。虽然三皇兄他很凶,但是我觉得你们不会伤害我和母妃,所以我才来……”
“我明白了。”听得出他声音中的紧张与不安,凌冬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事到如今,她要怎么开口,才能告诉他自己其实也是岌岌可危,甚至想要逃离这宫廷呢?风伊应该不会像楚硕那样残忍,随意残害手足,但是顺贤皇后她,可就说不定了。
“姐姐会尽量保护你们。”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这一句话可以凭着良心说出来。
幽香缕缕,黄铜暖炉中的白银炭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一阵阵暖意。百花绣镂洒金帐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两个人都是大张着眸子,毫无睡意。
走?还是不走?
低低叹一口气,凌冬心乱如麻。
献儿的希望,上官右相的嘱托,顺贤皇后的威胁,还有风伊的期盼,风澈的信任……这点点滴滴的事情,像一张大网一般,将她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她原本想抛开这一切远走高飞,可是如今,就连那个逐渐浮上水面的秘密,也如同深水之中的海草,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脚踝,让她无法顺利从皇宫这染缸中安然脱身。
不知何时,凌冬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刚睡下没多久,闻得献儿下落的容妃便遣人来将他接了回去。风伊被顺贤召去御书房商议国事,只留了凌冬一人,靠在寝殿的暖榻上眯着眼睛假寐。
身体依旧是疲乏,但凌冬的精神却是极好的。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连同在千人冢密道中听见三嬷嬷所说的那只字片言联系起来,她在脑海中构成一个大体的框架,逐步推理出事情的始末。
根据上官右相所言,风澈是他的亲生骨肉,也是上官如烟同父异母的哥哥,再联系到千人冢密道末端那一幅画像,凌冬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风澈,其实就是上官右相与顺贤皇后的孩子,而那二人,恐怕在很久以前就有奸情了。
但是,事情绝不是表面上所看见的这么简单!
别的不说,单说那个被藏在千人冢下的三嬷嬷,还有魏公公,就代表了另一种可能性。
根据三嬷嬷的说法,魏公公是因为杀死了风伊与上官如烟的孩子,才被折腾成那般模样,关押在千人冢下的。但是他区区一个宦官,又怎么敢去谋害大楚的皇孙?若是三嬷嬷所言是真,他是奉了顺贤皇后的命令,而那个孩子,又是不伦之恋的孽种,那么毫无疑问,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
风伊才是上官右相与顺贤皇后的骨肉!
这个答案让凌冬的胸口有些揪痛,但她随即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如果风伊是上官右相和顺贤皇后的孩子,那么顺贤皇后又怎么会将上官如烟嫁给他呢?她应该也知晓:上官如烟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风澈吧?
或许她是后来才知晓的,所以才派魏公公去谋害了二人的孩子,又因为怕东窗事发,就将魏公公与知晓太多秘密的三嬷嬷一起关押在千人冢的地道里。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是凌冬却一点儿也体会不到它的真实感。
只是这样想来,她却突然觉得有些理解风伊了。按照风澈与冷如心的说法,在上官如烟怀孕初期,他也曾欣喜若狂过,那也就说明: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和上官如烟是兄妹这回事,及到后来,在失去孩子,连同知晓了事实真相的双重打击下,他才冷落了上官如烟,随即遇到与上官如烟面貌相像的自己,从而陷入爱河不可自拔。
这能怪谁呢?
凌冬无声地苦笑起来,将身边守候的缳儿吓了一大跳。
难道要怪上天给了自己一副与上官如烟一模一样的相貌,才导致自己陷入楚宫这不可告人的秘闻之中?
说到底,最无辜的,还是上官如烟。由始至终,她根本就不明白这整件事情的始末,便稀里糊涂地被强嫁给风伊,与心爱的风澈从此有缘无份。
好容易有了孩子,却又因为父亲与皇后之间那龌龊的秘密而被打掉,就连得知了真相的风伊也因无法面对她而远离,最终,在自己与她碰面之后,在夫君的失手推拒下死于非命……
如果说凌冬从前还对上官如烟的存在怀有一丝芥蒂的话,那么现在,她对她,只有深深的同情。
此时此刻,凌冬已不再猜忌风伊对她的爱意,也明白他总是欲言又止、愁绪难平的神色是从何而来。只是这份爱,担负了一个无辜女子,还有她肚子里孩子的生命,她岳凌冬,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承受呢?
思绪像是纠缠不清的乱麻,愈理愈乱。凌冬正头痛,外间却有宦官扯着嗓子唱和:“绾夫人驾到。”